隋朝的统一,创建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各项政治经济措施也为社会经济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但是,在繁荣安定的局面之下,社会上的各种矛盾,尤其是农民与贵族地主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 隋代的均田令扩大了品官授田数量,实质上就是利用法令强行扩大贵族官僚的地产。与此同时,皇帝还以各种名义赏赐臣僚大量土地。至于贵族官僚非法侵占王地,更是不受约束,如杨素有田宅以千百数。因此,户口滋多,民田不赡的现象一直没有得到缓解。 开皇十二年(592),隋文帝派人到各地均田,但效果不明显,在狭乡,每丁只得地20亩,不纳租调的老男和中男得地更少。广大农民普遍耕地不足,却要负担依据应授土地数量而定额的租调赋役。 隋文帝在位期间,社会矛盾已经在逐步积累,及其晚年,心逾骄奢。开皇十三年(593),隋文帝令杨素等人负责营建仁寿宫(在今陕西鳞游县西),工程浩大,工期紧迫。由于役使严急,丁夫因劳累而死者上万人。仁寿四年(604),隋文帝杨坚病死,杨广即皇帝位,是为隋炀帝。 炀帝营建东都、征伐高句丽、开凿运河、修筑长城、四处巡幸,为隋朝政权的巩固、国力的强盛和边疆的稳定做了诸多努力。但他好大喜功,不恤下情,役民无度,以致民力疲敝,政局动荡。从仁寿四年(604)到大业六年(610),炀帝征发了不计其数的民工,从事各种工程兴建。粗略计算,每项工程,大的要经年常役一二百万人,小的也要征发二三十万人。如营建东都皇宫时,所用柱梁,从江西运到工地。每运一柱,用民工2000,运到洛阳,需人10万。运输队伍首尾相属,不绝者千里,沿途官吏催逼,惨死者十之四五。 同时,农民所负担的兵役和其他徭役也极为繁重,男丁不敷征用,妇女也被拉来充役。为了躲避徭役兵役,农民不惜伤残自己的肢体,称作福手福足。 在大兴土木的同时,隋炀帝还北出长城,西巡张掖,南游江都。他曾三下江都,六巡北塞,从大业元年(605)至十二年(616),大都在外巡游,统计居京之日,不足一年。特别是巡幸江都,声势浩大。 隋炀帝所乘龙舟,宏大豪华,俨然水上宫殿,后面还有数千艘船,随行的有大批士兵、官吏和宫女。大业三年的一次达到50万人。沿途州县500里内的居民,要整修道路,还要供应最精美的食品。地方官为了讨好朝廷,以便加官晋爵,无不拼命搜刮,争相供献,很多郡县强迫农民预交几年的租调。 大业六年(610),隋炀帝准备出征高句丽,修造车船,调集军队,征发物资,以东莱(山东掖县)和涿郡作为水陆进攻的基地。隋炀帝下令在山东增置军府,扫地为兵。河南、淮南、江南的民户,要制造戎车5万乘,挽送于河北的高阳(今定县),供运输衣甲、帐幕之用。征调民夫200万人,从事运输。民间的车、牛、船只也被大量征用。 在山东东莱海口,造海船300艘,民工昼夜赶制,不得休息。由于在水中站立过久,自腰以下,无不生蛆,死者十三四。转运兵甲军粮的百万民夫,往返于道,昼夜不绝,也大量死亡。 无休止的徭役和兵役征调,使举国就役,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民不聊生,耕稼失时,田畴多荒,不仅社会经济状况迅速恶化,而且社会矛盾也日益尖锐。尤其是山东、河北地区最为严重。 大业七年(611),河南、山东等地发生大水灾,漂没40余郡;大业八年(612),全国大旱,其中尤以山东为重。人祸天灾交相逼迫,本来已经十分尖锐的社会矛盾更加激化。对广大民众来说,安居则不胜冻馁,死期交急,剽掠则犹得延生,只有铤而走险,于是全国规模的农民大起义终于爆发。 大业七年,山东邹平人王薄占据长白山(今山东章丘境内)起义,自称知世郎,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号召民众反抗兵役。得到了广大民众的响应,各地逃避征役的百姓纷纷归附,义军势力迅速扩大。王薄举事后,黄河下游一带农民纷纷响应,有张金称、高士达、孙安祖等几支起义军,反隋起义遂成燎原之势。到大业九年(613)上半年,每支起义军都已经发展到几万人以至十几万人。 农民起义军的迅速发展,不仅沉重地打击了隋王朝的统治,而且促使隋王朝统治集团内部矛盾表面化。大业九年,隋炀帝发动第二次远征高句丽的战争,大贵族杨素之子杨玄感在黎阳(今河南浚县)督运军粮,看到农民起义不断,就以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为号召,吸引40余名达官子弟,在黎阳起兵,从者10万人。 隋炀帝急忙从高句丽前线回师,镇压杨玄感,杨玄感兵败自杀。杨玄感虽然很快失败,但是这次事变对农民起义却是一个有力的推动。 到大业九年,农民起义的烽火已经燃遍了黄河南北,并向淮水、长江和珠江流域的广大地区发展。各支起叉军依山阻河,占据险要,常常主动出击,攻打州县。义旗所指,官军望风披靡,许多贪官污吏、豪强地主被处死。到大业十年(614),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军已经达到130多支,不论是隋朝统治的腹心关陇河洛一带,还是重要的军事据点附近,都出现了反隋义军的旗帜。 隋朝对武力反隋者进行了血腥镇压。隋炀帝镇压杨玄感之后声称: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不尽加诛,则后无以劝。于是,被牵连诛杀者数万人。 杨玄感曾开仓赈济百姓,凡取米的百姓也遭坑杀。大业十一年(615),隋炀帝命令郡县、驿亭、村坞皆修城筑堡,强迫乡民都迁居城中,企图用坚壁清野的办法来扼杀起义军。受到挫折的起义军由分散逐渐走向联合,形成了包括翟让、李密领导的河南瓦岗军、窦建德领导的河北义军、杜伏威和辅公拓领导的江淮义军在内的三支强大的起义军集团,反隋斗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翟让领导的瓦岗军,是活跃在河南一带的比较强大的一支起义军。大业十二年(616),曾参与杨玄感起兵的贵族李密投奔瓦岗。在他的联络下,一些河南小股义军纷纷归附。此后,瓦岗军发展迅速。617年,瓦岗军占领了隋朝最大的粮仓洛阳附近的兴洛仓,打开仓门,任凭百姓取食。瓦岗军的势力更加壮大,占据了河南的很多郡县。 在瓦岗军发展的过程中,李密表现了杰出的领导与组织才能,被翟让推为瓦岗军的统帅。瓦岗军与隋军争夺洛阳,隋朝前后投入几十万兵力,但瓦岗军始终处于有利地位。瓦岗军队伍扩大到数十万人,成为赵魏以南、江淮以北起义军的主力。 河北义军的领导者是漳南人窦建德,他收集了张金称、高士达的余部,转战河北中部,兵力发展到十几万。大业十二年(616),隋炀帝南下江都,隋朝统治重心南移,北方空虚,河北的起义军得以迅速发展。617年,隋炀帝命令涿郡留守薛世雄带兵三万多人增援洛阳,在河间附近被窦建德打败,河北大部分郡县很快转人起义军手中。隋朝在河北仅余几座边城,并且和内地失去了联系。 江淮义军的领导者是杜伏威。大业九年,杜伏威与辅公柘一同参加长白山起义军,后转战淮南,力量逐渐壮大。大业十二年,隋炀帝南下江都,杜伏威攻占六合,逼近江都,使隋炀帝大为惊恐。隋炀帝派陈棱率军来攻,被杜伏威击败,陈棱仅以身免。义军乘胜攻破高邮,占据历阳(今安徽和县),控制准南各县。江淮间各路义军争来附之,成为这一地区的强大反隋武装。 起义军在河北、河南、山东和江淮之间取得的决定性的胜利,从根本上动摇和瓦解了隋主朝的统治。在隋王朝统治崩溃在即之时,一些官僚贵族及豪强地主也乘机纷纷起兵,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并伺机攫取政权。 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马邑鹰扬府校尉刘武周、金城府校尉薛举、武威鹰扬府司马李轨、梁室后裔罗县令萧铣等相继起兵,打起反隋旗号,劫杀郡县长官,据守地方。太原留守李渊,以防备刘武周为名,招募军队。 617年夏,李渊杀掉隋炀帝派来监视自己的两个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带领三万人马从太原南下,渡过黄河,进入关中,得到关中地主的支持,攻下长安。 参加反隋义军的主要是大批逃避征役的农民和逃避战争的兵士,还有众多的奴婢、盐户、渔猎手、士人、僧道、商人、地主和官吏,最后门阀旧族乃至关陇集团上层也卷入进来。对隋朝廷来说,几乎到了普天之下,莫匪仇雠;左右之人,皆为敌国的地步。 到617年底,隋朝廷所控制的地区,在北方只有东都洛阳以及其他几座孤城,在东南则仅剩江都一隅之地,而这几座孤城又被义军切断了联系,声气不通。在义军的沉重打击下,曾经甲兵强锐的隋王朝终于崩溃。 618年,隋朝的禁军将领宇文化及等利用关中士兵思归情绪,在江都发动兵变,缢死隋炀帝,胁迫隋炀帝在江都招募的江淮军队和关中禁军一同北上。隋朝灭亡。 隋朝灭亡以后,隋末农民大起义进入了新的阶段。宇文化及率军北返,被瓦岗军阻挡在成皋至洛口一线,不能渡河北上,宇文化及势力崩溃,但是瓦岗军自身也损失严重。洛阳的王世充乘虚进攻瓦岗军,李密战败,投降李渊。其后,李密企图东山再起,被唐所杀。 武德二年(619)二月,窦建德在山东聊城斩杀宇文化及,威震中原,后为唐朝俘杀。隋亡之后,江淮义军尽有江东、准南之地。武德二年,杜伏威接受唐朝官爵,向唐投降。辅公拓则兵败被杀。 隋末农民大起义从公元611年的王薄首举反隋义旗开始,到624年的辅公拓兵败被杀,前后历经14年,义军总人数约达300万,规模之大,前所未有。它推翻了隋朝的残暴统治,为社会经济的发展扫除了障碍。 同时,农民起义军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杀之,使贵族、官僚、门阀士族等特权阶层遭到了沉重打击。在农民战争中,许多奴隶、部曲、佃客挣脱了套在他们身上的枷锁,获得了解放。隋末农民大起义所引起的这些变化,具有深远的历史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