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的书，你还了吗？

　　最近打扫书架发现架上的书又少了，心情由此而差。
　　爱书如命，指的是我这种人。我常跟人说你借我的钱可以不还，因为我有。借我的书不还没有道理。书不值钱。
　　借书不还就好比偷别人的东西。偷东西已经可憎，还窃去了别人的精神食粮，这种做法不能原谅。
　　不是我小气。一辈子穷，一辈子没玩过什么好玩的玩具，没吃过好的，穿过好的，没打扮自己，基本上的积蓄都拿来买了书，一辈子唯一的最大的爱好也就是藏书。与书为伍，与书相伴。
　　最早买的书是《故事大王》，然后是《作文》，再后来是《易经》，再后来是三毛。从《撒哈拉的故事》到《闹学记》十三本。当时同学间互相借来借去，很快就丢得差不多了，到现在只剩一本《闹学记》。
　　丢得厉害就不肯外借，连最好的朋友荣儿也不例外。为此荣儿和我闹翻，她觉得我吝啬。却不知我是因为书散落流失找不回来心疼。因为心疼，所以连好朋友也不肯了。
　　好在荣儿后来明白了。以书为友，我们真正成了朋友。
　　和书有关的，最愉快的是2001至2002年。当时在一家贸易公司工作，人少，工作清闲。财务部的主管姓陈，年龄大我一轮，喜欢逛街。有一次抱回一摞《西游记》、《三国演义》、《儒林外史》全部是正版、精装。问价格才五元一本。这种书适合收藏，价格也便宜。从此每天和陈大哥辗转于各旧书街之间，乐此不疲。那两年收获颇丰，前前后后买进200余本，小说居多。其次是杂志、百科。
　　后来公司关门。散的散走的走。去中山工作时将书寄存在师姐那里。师姐回家结婚，将书交给了朋友，朋友又交给她的朋友。等我辗转找到她，书几异其手，拿回来剩下七七八八。最喜欢的如《红楼》、《镜花缘》、《简爱》、《乱世佳人》、《乱世佳人续集斯佳丽》、《茶花女》、《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及《唐诗、宋词鉴赏词典》这种名著好书多数丢失，后来陆续不见的还有：巴金的《家》，老舍的《四世同堂》，张恨水的《金粉世家》，戴厚英的《人啊，人》，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刘庸的《萤窗小语》，汪国真的《汪国真诗集》及琼瑶，岑凯伦、温瑞安、倪匡、席绢等等作家的部分小说。
　　尽管丢了很多，用麻袋装起来，仍一袋有余。这时候因为有事回家，可能以后都不再来，便想将这些书作个处理。
　　每次丢书都有很心痛的感觉，唯这一次，那些拿了书的人我不但不恨还心存感激。因为他们拿的都是值得拿的书，从文字到内容同样精采，值得阅读，值得珍藏。
　　为这，我作了个大胆的决定。在麒麟小学门口摆了个书摊（那条街很多人卖旧书）。书摊上立块牌子：书赠有缘人！
　　凡选中我喜欢的书的人，那本书不要钱，免费相赠。没选中也凭个人大方，付多少算多少，意思意思。
　　第一天，卖出两本。收入两元。交管理费五元。
　　第二天，没卖成。
　　原因是我占了别人的位置。这种做法又抢了别人的生意。他们把我赶走了。
　　第三天，我将书摆在巷子里。过往的人不少，问的人不多。买书者屈指可数。
　　其一，这里住的人文化层次相对不高；其二，这些书有别于市面流行的杂志畅销的小说；其三，没人相信书赠有缘人，没人相信买书不要钱，除了我，这种傻事估计别人也做不出来。
　　尽管我的做法是真心的，尽管我是真心想要将这些书送给真正喜欢它的人。但没人明白。
　　书摊摆了一周。
　　有一天迎来了位漂亮客人。穿着粉红色针织长衫，浅白色牛仔裤，白球鞋，头上一顶白绒帽，戴着黑框眼镜，书包斜跨着。她在我的书摊流连，选中了第一本：《中国抒情诗选集秋水伊人》，这是本情诗集，收集了从战国以来至中国近代两百余首情诗，每一首都是精典中的精典。这些诗，每一首我都可以倒背如流。拿出来的原因是其它诗集里能找到它的内容，这本书不是精装。
　　女孩子的眼光让我欣喜。我高兴的说：你喜欢什么？尽管选，我全部送给你。为此我又拿出些私人收藏。如《李太白全集》，全书有三本，那是其中之一。由清代王什么编辑，中华书局七七年出版。后来我再找过，也买齐了李白的诗，那个年份的由中华书局出版的却再没找到。相当珍贵。可能我买过的最有价值的也就是那一本。
　　我送给她的书还有《莫泊桑短篇小说集》。她自己选的是《中华文摘》和部分《读者〉杂志，还有一本《名犬鉴别》，精装彩色图文版。买它时花了65元。她要时心里有点舍不得，那本书买来后翻都没翻过。留在手上，尤其是那天心血来潮想养狗，作为鉴别用还是很有用的。我叫她选别的，她不肯。看得出了，她喜欢狗。对一个喜欢狗的人送一本关于狗的书给她再合适不过，忍痛割爱，给了。为那本书她给了钱，四元。是我卖到的单本最高成交金额。
　　我一直没养过狗。当初的决定也没错。
　　那天之后她介绍了些朋友来，自己又挑了两三回。书很快卖完了，剩下的是档次不高，质量也不怎么样的言情武侠小说，我给了妹妹。以她的阅读能力和爱好这些书适合她。
　　2003年三月只身回重庆。带回的书只剩十本。
　　书不多，但每一本都是精挑细选后留下来的。
　　书的好坏和意义在于能否使人受益。真正的好书一本就能让人读一辈子。何况十本。
　　2005年开始安定下来。安定后又开始买书。
　　璧山不同于广东，重庆也少旧书市。买回来的基本都是新的，价格从几元，十几元到几百元不等。书架一天天丰富起来，一天天饱满，看见书填满书架就像看见钱填满钱包，那种喜悦和成就无法形容，再没比这更开心的事，也再没有做一件事比这件更舍得。
　　凡是读书人相信都看过袁枚《黄生借书说》。对书非借不能读也深有体会。
　　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异日观’云尔。
　　我架子上的书读的也就是常读的那几本，绝大部分只是买的时候翻过。所以跟朋友借书的事经常发生。因为丢过书，借别人的还得特别快，讲信用，也很爱惜。借过书给我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书怎样拿出来怎样还回去，书上不会多多余的墨迹，也不会卷掉边。
　　借我的书的人就难说了。
　　信捧一个道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借书还书是一种起码的道德。君子爱书，取之有道。
　　想想，也就是一本书，不值钱。不像其它东西用掉就没有，吃了吐不出来。书有它的特殊性。读了还可以再读，读一本可能变成两本一本在手上，一本在心里。
　　书，珍贵；书，无价。
　　以有价的东西换无价的东西当然没人愿意，主人心疼在情理当中，变吝啬也是为情所迫。谁叫你借书不还？
　　谁叫你不体谅借书人的心情？
　　张生之所以不借书给袁枚，想必是以前有人借书不还吧。袁枚写《黄生借书说》并亲自交给黄生，想必也是想督促黄生还书吧，若没那样的经历、心情《黄生借书说》倒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借书还书是起码的品德。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不以小失大，不因为书让人看扁了。珍惜借到书的机会，感谢借书给你的人。
　　予固不幸而遇张乎，生固幸而遇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