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二百九十六）楼上楼下（外七首）

　　文马宁
　　楼上楼下（外七首）
　　楼上没有人，楼下也没有人
　　我悬在半空，孤独游荡
　　常年在北京做生意的楼上夫妻回来了。
　　我们从不说话，唯一的交集，
　　是我家的空调压缩机挡住他家施工，
　　我拿了四百元请师傅挪机
　　十二月
　　年末的最后一天，
　　我醒来，冬天的北方，
　　不断哈着热气，窗外斑鸠鸣叫，
　　自由地从枯萎的枝条
　　飞跃另一枯萎的枝条。
　　它还想飞到更远的地方，
　　大地白茫茫，枯山瘦水，
　　还能不能托起一只小小鸟的梦。
　　山上
　　向阳的小山坡，鸟儿荡漾
　　打碗碗花闪着幽蓝的光
　　花椒树下，黑山羊，
　　大地开垦的浪花，
　　如果不曾相遇，我从未知晓
　　会有那么多无法预料的叵测，
　　人的两鬓飞霜，那么多伤口
　　让双目涌出泪花
　　拆除
　　周日的七点钟，窗外。挖掘机开始工作
　　破拆的建筑钢筋、水泥和机器的啮合，
　　粘滞密集机械的噪音，一刻不停地袭来，
　　最初是耳朵，再是灵魂的触觉发出抵抗指令。
　　只想像萨沙姆一般，早晨醒来，不，我是被吵醒了。一只甲壳虫，或是细小的蚊蚋，藏在沙发和床下，机器制造冷漠的废墟里。
　　回避工作，疾病，人类的宏伟梦想，
　　不知所云的观点。
　　我只想被男人还原那个真实的自己，
　　冒着有温度的热气。
　　呦，他在做着同样不可思议的事，
　　也想自己是一只甲壳虫，
　　啃着自己的脚趾和胡须。
　　礼拜日
　　我冷冷地看着他
　　看着我的男人，
　　看着我的闺蜜
　　看着秋天的菊花，
　　夏天的玫瑰
　　现在我很冷，
　　窗外建筑工地的噪音也是冷的，
　　一只灰雀也忘记了飞翔，
　　冷冷地看着我。
　　我的吻，也是灰色的
　　深井
　　我掉进了黑咕隆咚的深井
　　使劲全身力气也爬不出来
　　井壁湿滑，布满青苔
　　我望着井中的天空，
　　鸟儿，云朵，还有一面索然无味的破旗
　　逼仄之中，仍在自由地飞来飞去
　　夜
　　夜深人静的时候
　　月亮格外亮
　　阳台上的绿萝花，
　　阴影里的部分也凸现
　　我的乳液，防晒霜，
　　晾衣架上的裙子和胸衣
　　书桌上面的台灯，字帖，墨汁儿
　　你们为什么那么乖，那么明亮。
　　从不暴露你们的凶险。
　　书中事
　　昨天，山东书城安静的大厅
　　读了一位媒体人的《贡院墙根街二号院》
　　前半部分别写了前妻，前夫，前婆婆，
　　养父母，生父母，乡村和城市。
　　复杂人性下广阔的胸怀，有温度的生活细节。
　　我的心随之起伏并流泪，
　　一位小男孩领着妈妈的手，蹦着跳着，
　　怀里抱着一堆童话绘本，从我身边走过，
　　城市已经是万家灯火，护城河荡漾微光
　　作者：马宁，山东阳信人。诗人、记者、编辑，播音员。著有诗集《小镇美如斯》，合集《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