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18岁未婚生子自比亚当，为何还能开启人类千年政教之争？

　　政治与宗教的斗争，千百年来伴随着王朝更替，一路如影随形，至今仍残存于世界的诸多角落。
　　谈及政教斗争，圣奥古斯丁自然是个绕不开的人物，他将世界划分为上帝之城和世俗之城，使传统的政治理论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奥古斯丁
　　自此以后，对于教会和国家关系，理性与启示关系等等问题的讨论，走上台前。
　　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时代，这些问题并没有令他们感到困惑，因为他们认为政治有属于自己的一套道德法则。
　　但是随着基督教的出现，政治理论开始被嵌入神学研究之中，正义也不再从属于人类构筑，而是成为一种神圣建构。奥古斯丁
　　公元354年11月13日，奥勒留奥古斯丁出生在塔加斯特城，彼时，这座小城隶属于罗马帝国的努米底亚行省，当地通行拉丁语。
　　基督教在历经几代人的迫害后，到三世纪时，帝国取消了对它的崇拜禁令。奥古斯丁出生之时，基督教还未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仍处于与其他宗教的竞争阶段。
　　罗马帝国版图
　　就在世纪之交后，戴克里先对基督教会发动战争。不愿妥协的信徒们再次面临回到之前以身殉教的悲惨命运，地中海周边的教众则是首当其冲。但是几年后，戴克里先在这场战斗中反倒先出局了。
　　随着下属小城邦的崛起，罗马城不再是帝国的权力中心，罗马帝国的荣耀也逐渐消逝。313年，君士坦丁颁布米兰诏书，赋予基督徒自由礼拜的权利。不久，政治冲突和神学冲突同时爆发。
　　公元324年，君士坦丁在尼卡召开了一次教会会议，试图解决关于三位一体性质的争议，最终失败。
　　此刻，多纳图派基督教在北非尤为有影响力，这些教徒一度要求重新洗礼，并让自己的主教成圣，意欲创建一个纯洁的教会，只接纳那些在迫害下没有放弃信仰的基督徒。
　　米兰敕令
　　作为塔加斯特小镇的一名年轻人，奥古斯丁可能不知道那些神学术语以及它们之间的区别，而这些将对他以后的人生产生深远影响。
　　在《忏悔录》中，他描绘了自己对于罗马拉丁历史和神话传说的浓厚兴趣以及对希腊经典的憎恶。
　　奥古斯丁的父母是罗马化的柏柏尔人，他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似乎非常富有影响力。父亲是一个直到死前才接受洗礼的异教徒，他把父亲帕特里修斯称为塔加斯特可怜的自由人，而母亲莫妮卡则是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
　　家里境况较差，连奥古斯丁在迦太基接受教育都是靠着他人的资助，才得以实现。学习过程中，奥古斯丁展现出了在修辞学以及辩论方面的过人天赋。
　　372年，还处在学生时代的他与一个女孩生了一个儿子，阿德奥达图斯。我们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只知道他们一起待了约十四年，他显然很爱这个人。
　　摩洛哥的柏柏尔人
　　奥古斯丁把自己年轻时放荡的生活描述为在巴比伦的街道上漫步，在泥沼中打滚。19岁那年，西塞罗所著的《霍腾修斯》将奥古斯丁拉出了堕落的深渊：虚荣的追求对我来说再无意义，我只渴望永恒的智慧。
　　他对修辞学的热爱，加上这种新的、不懈的哲学探索，使他留下了丰富的历史遗产。
　　在迦太基研习《旧约》时，出于对理性的热爱，他迷上了摩尼教。摩尼教源自波斯的祆教，信奉二元论光明与黑暗是平等而对立的力量，倾向于禁欲主义，并与犹太教中的诺斯替派，或者说是犹太人基督徒中的诺斯替派十分相像。
　　诺斯替本意是知识，这一教派同样受到祆教的影响，信奉善恶二元论、救世主的出现、正义之人将会得救等等。奥古斯丁信奉摩尼教长达9年，虽然最终放弃这一信仰，但其关于上帝之城与世俗之城的二分法，显然受到了其中的二元论启发。
　　摩尼教
　　奥古斯丁边研究学术边在迦太基和塔加斯特教授修辞学，在满心期待中与浮士德进行了一次会面后，他的幻想破灭了：本以为这位摩尼教首领能为他解惑，可是这人的推理和论证是如此糟糕，以至于奥古斯丁开始怀疑生活中那些难题，是否真的有答案。
　　最终，他决定跨过地中海，迁居罗马，换个地方生活思考。在罗马教学期间，由于当地的学生经常不交学费，无奈之下，他又转往米兰任教，此时的米兰已经取代罗马成为罗马帝国的西部首都。
　　米兰的教会主教是安布罗斯，他对奥古斯都的精神世界产生过重大影响。主教经常挂在嘴边的文字使人死，精神使人生的喻义释经法，令其大开眼界。
　　在米兰期间，奥古斯丁迷上了希腊哲学，尤其是柏拉图主义和新柏拉图主义。柏拉图派哲学使他明白要在物质世界之外寻找真理，改变了他之前将上帝当作实体的看法，同时也使他接受了普罗提诺将恶解释为善的匮乏这一观点，由此塑造出了他对于恶的根源的认识，摆脱了传统摩尼教的善恶二元论。
　　以柏拉图主义作为自己知识建构的底层基础，奥古斯丁开始重新研读《圣经》，这一次，他从中发现了二者的一致性以及柏拉图学派相比于基督教哲学的不足之处，也就是道成肉身和十字架的奥秘。
　　耶稣牺牲自己，献祭于十字架，替人类承受面对死亡的恐惧与痛苦，藉此达到真理，走向永生。奥古斯丁关于罪恶与死亡的两大困惑终于迎刃而解，也因此，他决定皈依基督教。
　　387年，由安布罗斯施洗，奥古斯丁正式成为一名基督教徒。之后，他协同母亲前往塔斯加特修道院静修，母亲途中病逝，导致他在罗马城耽搁了一年，但最终还是顺利回到了家乡。据奥古斯丁自述，他在地方教徒的强烈要求下勉强成为教士，后又成了希波主教。
　　在任期间，他坚持维护教会，驳斥异端，特别是多纳图派。在希波布道几十年，也辩论了几十年。430年，奥古斯丁终老于此。
　　希波主教奥古斯丁上帝之城
　　410年的夏天，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率军洗劫了永恒之城罗马，这是千年以来，罗马城首次被外国军队攻破。劫后余生的罗马市民都涌向北非逃命，此刻，奥古斯丁正在希波担任主教，逃来的难民开始议论，将罗马的陷落归咎于帝国十七年前皈依基督教。
　　他们纷纷开始攻击，正是因为信奉了基督教才导致罗马众神的不满，与罗马传统神祇的背离招来了这场杀身之祸，使得朱庇特选中的罗马城不再永恒。
　　同样，罗马的陷落给当地的基督徒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本以为罗马永远不会灭亡，如此一来，他们也都开始怀疑《圣经》、怀疑基督教信念、怀疑上帝。
　　西哥特国王阿里拉克
　　奥古斯丁此时所面临的首要任务便是恢复信徒们的信心，回应异教徒们对于基督教的攻击。他以这一历史时刻为跳板，塑造一切历史不过是上帝的记录这一理念。上帝启动了包括自由意志和自由选择在内的计划，其中自由选择的后果是永恒的。
　　随着天使的堕落和亚当的原罪，世俗的城市建立了，它过去乃至现在仍然被那些追求自我荣耀的人所占据。
　　而上帝之城则与世俗之城平行存在，它被那些努力赞美上帝，将荣耀赋予上帝的人占据着。尘世中的我们，必须选择其中一个城市去生活并服务其中。
　　为了说明他的这套理论，在罗马将军马凯利努斯的请求下，奥古斯丁自413年起带着四个目的开始创作《上帝之城》。
　　上帝之城与世俗之城
　　第一，澄清基督教并非是罗马帝国陷落的罪魁祸首；
　　第二，揭示即使是堕落天使以及有罪之人最邪恶的行为，也无法阻止上帝展开他的永恒计划；
　　第三，指出在上帝永恒计划的大背景之下，罗马帝国的存亡无关紧要；
　　第四，告诉我们必须在上帝之城和世俗之城之间作出选择，并且这一选择的后果是永恒的。
　　全书共22卷，奥古斯丁花了十三年才完成这部鸿篇巨著。可以说，他建构了一个世界观，而这世界观又塑造了一个世界。
　　（一）以爱之名
　　对奥古斯丁而言，这两座城是由两种不同的爱所创造出来的。他认为爱是构成人类的重要结构，人类本身是一种爱的动物。奥古斯丁十分钟情于亚当与夏娃因偷吃禁果而被贬入尘世的故事，或许这个过程让他领悟到人类的恶之根源。
　　在《忏悔录》中，他有意无意地以自己小时候偷梨的案例来剖析人类，似乎将自己视为亚当。
　　夏娃偷吃禁果
　　故事的背景是，他与几个小伙伴一同在外游玩，同伴突然打起了路边梨树的主意。随着身边几个小伙伴一个接一个地伸手偷梨，他也跟着偷了一个，可是他们并没有把偷来的梨吃掉，反而是随手丢弃在路边。
　　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奥古斯丁都更坚信，人类本性很坏，内心住着恶魔。他明明毫无口渴的感觉，却依然偷盗了梨树上的果实，并将其破坏。
　　在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奥古斯丁突然开悟了：表面的恶行背后也会有善良的动机。他之所以偷梨，并不是本性恶劣，而是因为在别的小伙伴做出这种行为的背景下，为了合群，为了维护与同伴的友谊，他本能的做了这一选择。
　　正如亚当当初一样，夏娃没有经受住蛇的诱惑，偷尝了智慧之果。可是亚当并未受到欺骗，他明知这是错误的行为，仍然还是分食了禁果。奥古斯丁认为，亚当并不是为了苹果而作恶，而是要与夏娃结伴，不让她单独承受犯错的煎熬，他是为了夏娃而勇敢。
　　奥古斯丁偷梨
　　奥古斯丁藉此类比，将自己与梨的关系比作亚当与苹果的关系，揭示了原罪的神学奥秘：爱，友爱也好、情爱也罢。神造之物的自由意志是可能犯错的，可这些错误之中隐藏着善的成份。
　　正因这段幼时经历，奥古斯丁非常强调爱的作用。
　　古典的政治哲学中也强调爱，认为爱调节了人们相互之间的关系。
　　柏拉图认为爱神在诸神中最为古老，并且是人类幸福的源泉。他推崇的主要是情爱，甚至说假如一个城邦由爱人与情人来组成，那将再好治理不过。
　　亚里士多德则更强调友爱，这种爱不同于今天意义上的友情，而是指一种喜爱，客体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他认为这种爱是种德性，这种爱因对方而发生，是为了对方的善。
　　而奥古斯丁所说的爱与他们说的并不相同，他是站在神学的角度，来诠释爱的内涵。他说的爱包括自爱、邻里之爱以及上帝之爱。所有那些爱自己而蔑视上帝的人都属于世俗之城，那些热爱上帝鄙夷自己的人则属于上帝之城。
　　世俗之城被统治的欲望所驱使，上帝之城则在圣徒们的友爱之中寻找它的荣耀。
　　（二）以正义之名
　　奥古斯丁很重视正义，他认为没有正义的国家不过是一群强盗，但是正义在世俗的国家中根本无法实现。而具体落到实处，他选择借鉴西塞罗的国家观。
　　西塞罗
　　西塞罗认为定义国家先要定义其人民，定义人民先要定义正义。他把正义作为国家的基石，无论国家采取何种方式对民众进行统治，贵族制亦或是共和制，正义都将是其存在的基本历史前提。
　　奥古斯丁将其理解为：国家只有在国王、贵族或者全体公民真正做到实行公正的统治时，才能存在。如果统治者背离这一原则，那么不仅正义会遭受破坏，国家也将不复存在。
　　因为国家已经不属于人民，并且人民本身也已经不再是人民，不同阶层的群众不再是在一致认同的法律基础上所联合起来的利益共同体。
　　奥古斯丁抓住这一点，辩说罗马从未存在，罗马帝国是建立在暴力、屠杀和统治欲望之上的，所以罗马并不是个真正的共和国，因为自始至终，它都没有建立过公正的秩序，实现真正的正义。
　　需要指出的是奥古斯丁的正义观念跟西塞罗并不相同。西塞罗信奉的是自然权利观，他认为弱者服从强者天经地义，是客观的道德法则，只不过这种正义在人类的具体社会实践中，正义的程度稍有差别。
　　而奥古斯丁所借鉴的仅仅是用正义来定义国家本身，正义的具体内涵已经完全改变。他认为真正的正义并不完全是个政治概念，它只能存在上帝那里。除非地球上有个由基督建立的城邦，否则在尘世中不可能实现真正的正义。
　　奥古斯丁把正义由一个自然概念，转化为一个神学概念。他将法律分为两种，永恒的法律和人类的法律，并且论证了后者中不存在真正的正义。
　　奥古斯丁的正义有三个意指：
　　第一，所谓正义，它是个关乎上帝的概念，正义赋予世界秩序，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第二，人类只有放低自我，谦卑的服从上帝，才能实现正义，我们必须虔诚的信仰上帝；
　　第三，正义是正确的爱的秩序，是等级秩序下的和谐有序。正义不再是规范城邦的美德，而是只要坚定对上帝的信仰，便能和谐幸福的生活的一种人生指引。
　　什么是上帝？
　　基督教神学中，认为上帝是世界的本源，是终极之因，我们想要领悟上帝，必须要依靠自己理性的力量。这与传统的希腊哲学很是相似，在古希腊，人们也相信这个世界存在一个最高力量，它安排着世间一切。
　　伴随着人类理性的发展，哲学家们不再用古希腊众神来解释世界，而是将之概念化，代之以逻各斯、理念等概念，并以这些概念为基础进行形而上学推论。奥古斯丁继承了这一传统，借用希腊哲学的论证方式去证明上帝存在以及基督教一神信仰，并将其确立为世界的本体。
　　奥古斯丁的这套理论并没有让所有人信服，同时代的帕拉纠便公开与其争论，质疑原罪论可能成为犯错之人脱罪的借口。他认为人性本善，人类可以靠着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正确的道路，只要积极行善便能得到救赎，不需要通过上帝的恩典。
　　所谓的审判只不过是用来警告人类，不要滥用自由意志，要主动行善而非作恶。人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人类有能力依靠自己的自由意志行动。不幸的是，帕拉纠最后被打为异端。
　　原罪论
　　伴随着欧洲理性主义的崛起，对传统的神学批判日渐增多。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通过对知性和理性加以区分，指出人类无法掌握上帝这一理念，因为人无法通过经验感知到上帝存在。
　　所以上帝并不是知识的对象，只是我们信仰的对象，是个实践层面的概念。从思辨理性的角度出发，想要论证上帝的存在，康德归纳出三条路径并逐一对其进行了反驳，最后提出唯一可能的理性神学只能是实践理性神学。后记
　　总体来说，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设定，是避世的。他否认了人类在现实政治生活中获得真正的正义以及得到幸福的可能，推崇精神领域而弱化公共领域的政治实践。
　　为了和平，教会在世俗事务上服从国家，把关心灵魂作为教会的职责。需要指出的是这并不等同于现代政教分离的观念，因为奥古斯丁假设有一个基督教统治者来统领教会。
　　可它确实标志着基督教作为一种宗教的发展，宗教并不是通过国家来实现其最高目的，它超越了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