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三十三

　　还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就认识刀儿匠邓明学了，那时候就知道他在杀猪房的人，就是一个干杀猪卖肉行道的刀儿匠。
　　在后来才慢慢他才成为乡的杀猪房的负责人。尽管邓明学后来当上了乡食品站的负责人，可是他却很不习惯坐在办公室思考经营管理的事情和问题，每天早上帮助其他杀猪的师傅杀完了猪以后，许多时候还要去帮助卖肉的师傅卖上一阵子的肉，直到他的家人来喊他吃早饭的时候，他才悻悻然地离开那卖猪肉的地方回去吃早饭。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身上什么地方有些讨厌，当然也说不出什么原因。
　　我对邓明学的深层次了解，是在我到食品站工作后的第二年，他从乡食品站调到区食品站来工作，担任区食品站的门市部经理，我那时也兼任门市部兼任的精细核算员，所以与邓明学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同事。
　　眨眼看起来，邓明学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一个杀猪卖肉的刀儿匠。他的五官端正，一个国字型的脸，眼睛大而有神。个子也比较高，大概是在一米七八左右。身材比较魁梧，走路也是不快不慢的。如果是他不说话不出声的话，初眼看去还像有一点学者的风度。但是，而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那粗声粗气毫无修饰的语言措辞的口吻，立马就知道他是一个没有什么修养和文化的人。
　　然而，在我接触他久了后发现，虽然邓明学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杀猪卖肉的行当里积累起来的丰富的管理经验。
　　譬如说如何让收购生猪的工作人员在收购过程中准确地把握好收购的每一头猪的肚子里装了多少猪食，我听到邓明学给工作人员说要用手去轻轻地托一下猪的肚子，然后估计出重量后，再去给卖猪的人谈从猪的重量中扣减猪食重量的问题。邓明学还认真地对工作人员说，要用手托着猪的肚子就能够估计出准确的重量，那就要平时多练习基本功。他还说自己是这样练习基本功的：工作下班回家后，在家一个人用手托砖头和其它东西估计重量的方法，这样来提练自己的重量估计准确性！
　　说真话，当时我听到邓明学说的这番话，在心里还是让人非常感动的。这说明他是在用心对待自己的工作的。
　　还有一次，邓明学看到一个叫玉子娃的临时工杀猪的时候，杀了三头猪，有两头猪都没有杀死，杀完之后放到地上时，那猪竟然在杀猪场里跑十多分钟才倒下去，搞得整个杀猪的两百多个平方的场地满地都是猪血。邓明学看到之后，认真仔细地给那个叫玉子娃的临时工做了几个示范动作，首先是握刀的方式一定要反手握刀，其次说捅刀子进去的时候，刀口的角度要与猪的身体保持在四十五度，不然的话就会出现一刀不能致命的情况，同时还会让刀伤及猪的胃部，从而导致胃部的东西泄漏出来，并且又浪费了一盆猪血！
　　邓明学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有着一定的管理经验的事还表现在对每一猪的副产物回收精打细算方面。就一头猪的苦胆而言，一个猪苦胆只有三两左右，一般情况下杀猪以后都是扔掉了的。邓明学任门市部经理后，他要求把每天杀的猪身上的苦胆全部集中收集起来，然后再拿去熬制提炼成浓缩了的胆汁，之后再拿去卖给专门制取胆红素。就这样，原来一文不值的废弃物经过简单的处理后一公斤竟然卖了五百多元钱。
　　还有就是关于猪棕的事情，通常一般的情况下，杀猪的师傅们在刮刨去猪毛的时候，都是把整个猪毛收集一起，不是扔掉就是拿去一起卖。邓明学看到这个情况之后，要求师傅们在刨去猪毛的时候，要先扯下猪脊背上的猪棕毛，因为那猪棕可以用来做高端擦鞋刷子和其他产品，所以卖到收购站的时候价格与剩下的猪身上的杂毛价格悬殊很大。
　　又如那猪脚杆的大筒筒骨，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像现在专门开一把骨的门店，顾客喜欢去喝那骨头汤吸食那猪脚筒筒骨里的骨油。那个时候杀猪的师傅是把筒筒骨拿去当做一般的废骨头卖了。可邓明学却专门安排人把每天杀的猪取下来的筒筒骨拿去熬制成骨油，然后加一点八角山奈桂皮之类的香料的东西，加工成卤菜的调味品味道出售，为食品站创收了不少的利润。
　　实事求是地评价，邓明学在食品站的经营管理上应该说是很有办法的。但是他给职工的印象却不是很好。职工中却没有多少人喜欢他，平时也很少有人与他一起摆龙门阵交心谈心做朋友。我曾经问起过几个人为什么很少有人与邓经理交朋友的事，几个人都说邓明学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全能的人，什么事都懂，天上的事晓得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我原来只是觉得邓明学经理嗓门大和声音大，说话缺少讲道理的方式让人难以接受。之后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邓明学经理，确也是几个朋友说的那样，不但是嗓门和声音大，而且一个脸上仿佛别人欠他的账似的。
　　在与邓明学经理同事近一年后，我的工作单位发生了变化，给他的接触和联系就少了。
　　前不久，我到当年在区食品站一起工作的一个朋友家去，说到邓明学经理的时候，那个朋友说二零零零年食品站破产转制之后，邓明学就离开了食品站，过后自己一个人干了两年的收猪卖肉的事，与其他同事也没有任何联系。后来因为年龄的原因，就没有继续做下去了。
　　我和那个朋友又谈到邓明学的为人处事的话题时，那个朋友露出来满脸的轻蔑说：刘红，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不要以为缺了谁地球都不会转了！我的看法是，缺了一个人，说不定地球还转得快一点，因为轻了一些嘛！你说是不是？！。
　　我听了之后无言可对，心里难免有些遗憾和惆怅，我想，要是邓明学经理对人态度好一点，说话不是那么简单和粗鲁，用现在而今眼目下的话说就是为人低调一点，或许不至于在大家的印象中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