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交警处罚便向马路撒钉子，判三缓三是重了还是轻了

　　日前，向高架桥马路上撒钉子的上海市民孙某，被上海市虹口区法院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9月9日澎湃新闻）
　　事情的经过是：今年3月21日早晨8点多，孙某驾驶一辆装满家具的小客车，在上海市逸仙路高架上被交警拦下，因存在客车载货的违法行为，他被处以200元的行政处罚。隔年他因同样的违法被同一交警处罚过，这次希望该交警能放过他。遭到拒绝后，孙某为发泄不满，将车内一盒用于安装橱柜的螺丝钉抛撒至高架桥路面上。交警劝阻时，他又向车道抛出一块橱柜隔板。孙某的行为造成事发路段近一个小时的拥堵，严重影响车辆通行，所幸因及时处理未导致人员伤亡或严重的财产损失。
　　孙某的行为无疑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值得科处刑罚。但具体应定什么罪，现在定性为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是否合适，我认为值得商榷。
　　有评论认为，这个判决适用的罪名很重，但量刑比较轻，体现了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因为其撒钉子的行为，是司机当着警察的面泄愤为之，撒的是随车而带的螺丝钉，和那些有预谋的恶意在交通道路上撒三角钉，造成巨大交通安全隐患的行为相比，社会危险性要小得多，因而在量刑上要做出重大区别。
　　应该说，这个观点很有道理。但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同放火罪、爆炸罪、决水罪、投放危险物质罪之4罪规定在一个法条，作为它们的兜底罪种来规定的重罪，就要求其对公共安全的危害程度同放火、爆炸、决水、投毒等具有相当性，而刑法列举的放火等4种罪对公共安全的危害是巨大的毁灭性的，一般不要轻易适用该罪来处理。著名刑法学者张明楷教授在《刑法学》教科书中即称，只要行为符合刑法分则规定的其他犯罪的构成要件，即使就其他犯罪而言存在区分此罪与彼罪的困难，也应当在其他犯罪中选择，而不能认定为本罪。
　　那么，孙某的行为还符合刑法分则哪种犯罪的构成要件呢？我认为特别符合寻衅滋事罪，符合该罪的第4种情形，即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本案发生在高架桥的路面上，而公共道路上是典型的公共场所；起哄闹事包括用语言也包括用举动。孙某一边说我就要让车堵着，让车都停下来，一边向路面撒螺丝钉，是既用语言又用举动在闹事，也实实在在造成了高架桥上近1小时的堵车之后果。该罪是过去流氓罪分化出来的罪种，一般具有无事生非的流氓动机，孙某面对交警正当执法行为即干出这种事来，的确有公然耍流氓的味道。
　　刑法规定，犯寻衅滋事罪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纠集他人多次实施本罪行为，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本案显然只能在5年以下刑罚的幅度内处罚。
　　量刑时得考虑案件本身的具体情节，本案当时情形是：交警正在执法，而交警执法肯定不只一人，有2人以上更易处理事件；高架桥上有隔离带，车流都是单向的，相对容易拦停；当着交警的面撒钉子，交警一定会命令后面的车辆停止行驶；撒的是车内一盒用于安装橱柜的螺丝钉，这种钉子一般只会导致车胎慢煞气而不会导致爆胎；即使有个别车辆因急事硬性通行，也知道通过螺丝钉路段，会及时检查，避免后果。因此，本案的社会危害性还是有限的，实际情况主要是造成了近1小时堵车。因此，判处孙某拘役6个月或有期徒刑8个月或1年之类的刑罚，便足以教育其本人和社会上有类似想法的不特定人，实现刑罚的目的，否则即有刑罚过剩之嫌，浪费司法资源。
　　而孙某一再交通违法，面对给予其200元罚款的处罚，即恼羞成怒，当众耍流氓，其人身危险性或再犯可能性较大，对其适用缓刑并不合适。这也可以看出，现在上海司法机关适用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对其行为进行定性，造成了不得不适用缓刑的无奈局面。
　　因为根据罪刑均衡原则，罪与刑之间应配置适当，重罪配重刑，轻罪配轻刑，罪刑相称，罚当其罪。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是重罪，刑法为其配置了两档法定刑，一档为3至10年，一档为10年以上、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现在对孙某适用该罪，哪怕有个认罪认罚，没有其他法定从宽情节，哪怕从最轻判处，也必须判处有期徒刑3年；而判3年实刑又显得过重，故只得适用缓刑。他又没有减轻处罚的法定情节，也不可能在低于3年的幅度内判处，例如不能判处1年或1年半实刑。
　　也就是说，现在对孙某的行为适用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性，认定了这么重的一个罪名；最后适用的刑罚居然是判三缓三，却是这么轻的一个刑罚，还不如行政拘留15日的威慑力大（当然他可能被刑事拘留过一些时日，但那只是保障诉讼顺利进行的强制措施而不是处罚，哪怕被拘留过37日，最后撤销案件了，也是未受过处罚的），是典型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无奈之举，而适用寻衅滋事罪判处，即不存在这个问题。这也从反面提示我们，现在的罪名定性的确值得斟酌。
　　顺便提一下，面对孙某向马路撒钉子之违法犯罪的极端行为，上海警察只是劝阻，而不是立即制服，这在《人民警察法》中是有依据的，在该严厉执法时过于温柔，也是一种渎职，也算一个值得检讨的地方。换一句话说，若警方当时及时采取果然措施，何以导致交通堵塞近1小时的后果，这一后果也可评价到警察不当执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