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瘦得出相,妈妈没日没夜地守着爸爸。我们怕她累趴下,让她睡东间,跟西间隔着客厅,没想到爸爸说渴,妈妈就把水端来了,妈妈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爸爸喝了两口说:天明把狗剩找来,我要理发。爸爸卧床不起几个月,头发、胡子够长了。 狗剩四十多了,没娶上媳妇,和老娘相依为命。剃头刮脸理发活,在方圆还是丁呱呱的。他在家开店,一般不出家门,除非情况特殊。 曾记何时,爸爸头发长了,去理发嫌费时间,情急之下让妈妈用剪子给他铰。 妈妈没经验,把爸爸的左鬓角铰短了,她又从右鬓角铰起,可右鬓角比左鬓角还短,铰了几下乱套了,妈妈也手忙脚乱了。 不得已妈妈说:你去找狗剩吧。 爸爸照照镜,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你铰得像狗啃似的?起身去找狗剩推成了光头。 快过年了,理发哪每天都排很长的队。 妈妈说:要不,我给你再铰铰试试吧? 搁平素常就叫你再试试,这回不行,要过年了,我要拾掇得干干净净,还是让狗剩修剪吧。 我去找狗剩,叫了半天门没人应声。年底理发的人多,狗剩晚上睡觉很晚,估计没有起床呐。回到家给爸爸一说,爸爸说:你再去叫,狗剩睡觉晚,他娘总能听到吧? 我说:吃了饭再去吧。 爸爸不愿意,声音高得近乎吵架:吃饭就恁关紧,赶紧去闺女,使劲儿叫,多叫几声,不把他叫醒甭回来。 爸爸是个大嗓门,有病以后,再没有大声说过话,今儿是真着急了。 半个小时后,我再次一个人回来。 爸爸问:狗剩呢? 狗剩和他老娘昨晚煤气中毒了,在诊所吸氧输液呢。 第二天,狗剩来我家给爸爸理了发,刮了脸和胡子,还修了眉,爸爸容光焕发。 还特意穿上他最喜欢的中山装,让村里照相馆的人,给他照了一张相,全家又照了张全家福。 翌日早晨,爸爸停止了呼吸,这张艳照被放大成了遗像,全家福成了永久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