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奇怪的车祸

　　本文来自于投稿，作者潘朝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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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成功翻身之后，指挥连的干部战士都说我成了大忙人。想想也是，团篮球队经常临时抽调我去参加联赛，先集训，后比赛；平时写个稿子，报道一下好人好事，据说团政治处一直想调我去团报道组呢；绝大部分的时间，我还要当班长，参加连队的各项训练学习工作等。
　　由于条件限制，部队很多体育项目都不能搞。只有篮球，有一块场地两个球架，就可以打起来，所以各个部队的篮球运动都开展得有声有色。
　　部队首长大都喜欢打篮球、看篮球，还积极组织篮球比赛。我们师部经常以团为单位组织篮球联赛，团篮球队也经常与地方单位进行友谊比赛，请进来、走出去，各种比赛很是频繁。
　　每当团里有篮球比赛，从团长、参谋长开始，大家都会到篮球场看比赛。这个时候，篮球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喝彩声、叫喊声、叹息声，此起彼伏。运动员最喜欢这样的氛围，叫好声喝彩声越响就越来劲。所谓人来疯，就是这个意思。
　　在团篮球队里，我们指挥连司务长大奎球打得最好，他个子并不高，但极为壮实，像石墩子，一般人休想撞动或者挤开他。他是打控球后卫的，抢断、过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行进中上篮或者分球都不错，运球技术也非常出色，球只要在他手里就很难被抢走，他就是投篮不太准。
　　我的特点正好与大奎互补，我是投篮准，不管是行进中上篮，还是各种情况下跳投。但我篮板、防守、以及过人都不太行。
　　参加师篮球联赛，第一名总是三团。三团篮球队的人，基本也都是上海兵。有几个是嘉定二中篮球队的，我都认识。入伍前，他们都参加过嘉定高中篮球联赛。
　　除了部队篮球联赛，更多的是和驻地附近的兰化301至304工厂、五化建，还有兰州炼油厂、兰州机械厂等单位进行友谊赛。这些工厂都是几千人的单位，篮球队实力不容小觑。
　　部队平时和这些工厂关系都很好，连队战士洗澡，都到他们厂子去，条件设施非常不错。
　　篮球队在集训或比赛的那段时间，有时候我们会请假上街。我们一行人走在兰州市区热闹地方，回头率很高，因为我们一律都是一米八以上，穿着一样的军装、挺威风的。
　　有一次，我意外受了伤。比赛中我突破上篮，双脚离地身体已经在空中。就在此时，对方防守队员撞了我。我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球场上，当时就爬不起来了。
　　好在团长也在看比赛，马上就用他的嘎斯六九吉普，送我到兰空医院治疗。我在医院呆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才回到部队。就是这次受伤，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的腰就经常会痛。
　　团篮球队还要下连队，比赛或者表演。记得有一次车开了好长时间，盘旋着上山头，到我同学薛泰来呆的一个连队。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山头高气压低，打球时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脚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一点用不上劲。他们的营房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条件甚是艰苦。（更多纪念回忆文章请关注鹰眼观天，欢迎大家投稿。）
　　我们高炮一团下面的炮连，全都在兰州周围最高的山头上，条件非常艰苦。连队的日常用水，都是汽车连送上去的。山路崎岖不平，曲折多弯。有的地方很陡，有的拐弯很急。在这样的山路上开车，确实是比较危险。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的时候事发突然，防不胜防。有一天，汽车连驾驶员罗嗣同，驾驶车辆给连队送水，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连人带车，从高高的山脊上，翻到山沟里，车毁人亡，酿成重大事故。
　　团里接到汽车连报告后，政治处迅速派人去实地调查。据调查人员汇报，这可能是一起操作不慎引起的事故。
　　但连队反映，罗嗣同是名老司机，技术过硬，从未出过问题。事关重大，为慎重起见，团领导指示政治处，增加调查组成员，深入调查。特别是看能否尽量找到现场目击者，掌握第一手资料。
　　第二次去实地调查的几个人，仔细寻找失事车辆的车轮滚动痕迹，但没有什么大的发现，主要是出事地点的地理状况非常特殊：一是该处坡度陡，二是正好是个急拐弯处。车辆从上面下来，因驾驶员视线被挡，拐弯时稍有不慎或者车速过快，车辆就会失去控制翻下山谷。
　　从现场观察车轮滚动痕迹看，驾驶员当时是采取了紧急制动措施的。因为是泥路，刹车痕迹非常明显，从路中央持续到路边，一直到车翻下去的地方。
　　在事发现场一无所获，但是深入当地群众进行调查的人，却有了重大突破：有人说，当时村子里有几个孩子在出事地点玩耍，听说还有亲眼目睹车翻下山的人。
　　政治处根据汇报，综合两次实地调查的情况，决定第三次派人去。特别要找到那个目击者，看能不能提供当时亲眼目睹的情况。事情就是这样，越认真调查询问，细节真相就愈清晰。
　　皇天不负有心人，调查人员三进现场，对出事地点附近的生产队群众反复做工作后，终于有了重大收获：汽车翻下山沟的那个路段，当时有几个孩子在路上玩。军车翻下山以后，这些孩子的家长非常紧张，害怕部队找到他们头上承担不起，就竭力否认孩子去过那个地方。
　　另外，在那些玩耍的孩子中，有一个是四类分子家庭的孩子，所以思想负担更重。
　　调查人员反复向群众说明，部队仅仅是调查真实的情况，这是为了对驾驶员负责，同时涉及到部队的荣誉，决不会让老百姓承担任何责任。
　　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打消了群众的疑虑，取得了他们的信任。调查人员还找到了事发时恰好在附近耕作的农民，这位目击者说：这辆车转弯过来时，路上的孩子四散跑开。车突然顿了一下，就翻下去了。
　　团政治处掌握了关键的证据后，命令报道组迅速介入。同时增加报道组成员，进行采访、整理、成文。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被调入团报道组的。
　　接下去就进行分工，有的去汽车连召开座谈会，了解这个战士的日常表现；有的与调查组核对相关材料；有的赶到事发地，实地勘察。整个报道组的工作，紧张有序地运转。我们日夜赶时间，争取尽快拿出文字材料。
　　我的工作是负责完成通讯稿。汽车连驾驶员罗嗣同，1965年江西兵，一直给连队送水。他驾驶技术过硬，沿途道路熟悉。在翻车前驾驶经历中，没有出过事故的记录。
　　据事故现场以及对当地群众调查，得出以下判断：罗嗣同给连队送完水后，驾驶车辆沿山路盘旋而下。山路拐弯比较多，车速不快。当他转过又一个山坡时，突然发现路上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下意识一按喇叭，几个孩子吓得立即逃向路边。孩子们不是都朝一个方向逃，而是四散奔走
　　在按喇叭的同时，罗嗣同带了一下刹车。由于惯性作用，车不可能完全刹住。眼看着就要压着孩子，在千钧一发之际，罗嗣同不顾自身安危，迅即打了一把方向，避开了孩子。车辆随即失控，前轮滚过路边，整车便翻下了山沟
　　凭多年驾驶经验，罗嗣同可以可以只踩刹车、不打方向；刹车不一脚踩死，先点刹，再踩死。这样的话，他和车都保住了。但孩子就不能保全，稚嫩的生命，将结束在车轮底下。
　　毫无疑问，罗嗣同这一连串的操作，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孩子。如果要保住车辆而不顾及孩子，就不可能这样操作。作为一个老驾驶员，危险关头如果只想着自己、避免车辆失控，他会点踩刹车，但绝不能打方向。这个道理，老驾驶员都懂，罗嗣同也当然知道。这就是复原后的场景，符合事实逻辑。
　　在构思怎么样写好罗嗣同事迹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作为主要执笔者，我深感责任重大。丝毫不敢马虎大意，集中精力，冥思苦想，沉迷其中。在那段时间里，用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来形容，也决不为过。
　　这种事情，一般要分两步走。先是迅速整理好材料，向上级单位汇报。这种材料要突出重点，言简意赅，要有明确的意见，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公文。
　　与此同时，在详细占有、消化材料后，写一篇报告文学。一旦上级单位核准，并予以表彰，文章就要刊载在报刊上。
　　上报师以上单位的材料，由政治处干事拟写。我们写的，是宣传罗嗣同的报告文学。
　　在整个叙述描写的过程中，自然要加上必要的抒情和议论，使文章既有血有肉，又充满激情与合乎情理。这部分是重中之重，必须重彩浓墨加以渲染。罗嗣同的平时表现，则根据文章需要，予以提取使用。
　　比较遗憾，抑或比较现实的是，他却是个极其平常的战士。
　　其实，绝大多数战士在革命大熔炉里锻炼成长，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兵。平时做该做的事情，不会去刻意、人为地表现什么。但一旦到生死关头，就义无反顾地献出青春、献出生命。
　　写这种文章，写这种报告文学，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写这么多文字、这么多内容，这样的鸿篇巨制，对我而言，更是第一次。初稿难免生涩，表述必然不周。文章经反复修改，三易其稿而成。
　　不久，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党委下达命令：追授空军高炮一师一团汽车连战士罗嗣同二级英模称号，同时号召空军所属各部队各单位，学习罗嗣同英雄事迹。
　　与此同时，《空军报》连篇累牍刊登罗嗣同的相关事迹报道。部队还把他的亲属接到了部队，师团首长进行了慰问，又询问有什么要求。罗嗣同的妹妹表示，要继承哥哥的遗志，在部队当兵。
　　经师党委研究决定，批准了她的请求。报兰州空军特批后，罗嗣同的妹妹穿上了军装，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
　　罗嗣同所救孩子的家长，给部队送来了锦旗，表示对解放军崇高的敬意。而我们报道组，也得到了团党委的表扬。
　　报道组的工作是阶段性的，有了任务就要去。罗嗣同事件之后，我还参加了对一名优秀连长的采访，这个连长的事迹，后来在《人民军队》报上刊登。（更多纪念回忆文章请关注鹰眼观天，欢迎大家投稿。）
　　鹰眼观察：
　　一个提倡为人民服务的时代，战天斗地，激情燃烧，英雄辈出。
　　令人难忘的东西很多，每个人也不一样，因为所处的位置、角度、参与程度影响着个人感受。
　　如果大家都来回忆某段历史时刻，互相印证，总会得出一个完整的景象，就会形成一个基本固定的历史。这也是记忆的作用、文字的作用。
　　所以历史这门课，学起来容易，学好不容易；看懂了容易，看透了不容易；瞧别人热闹容易，反思自己不容易；设身处地容易，联系现实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