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自述我们不应该参加任何暴力

　　那些富人习惯了自己奴隶主的角色，在涉及改善工人生活状况问题时，他们以主子的身份为这些奴隶设计出种种方案，然而在观念上却没有任何改变，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没有权利支配他人的；如果他们真正是为这些人好，就要停止正在做的坏事，这种坏事就是不仅享受奴隶的强制性劳动的成果，还亲自参加确立和维护这种强制性制度。那些工人由于长期受到奴役，在精神上也处于麻木不仁的状态；他们认为自己的境况之所以十分糟糕，是因为主人占有生产工具，而支付给他们的工钱太少。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境况主要怪他们自己，他们也得停止做坏事；这种坏事就是他们为了改善物质生活状况，不惜牺牲自己的尊严和自由去接受那些下贱的不道德的职务，或者去生产那些有害的非必需的物品，或者以缴纳赋税和直接服务的方式来参与政府活动，从而让自己处于奴隶状态。要想改变这种状态，无论是富人还是工人，都应该明白，不能只顾自己的利益，必须为他人作出牺牲。他们不仅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牺牲自己获得的利益，还得准备着进行斗争，不是跟政府斗，而是跟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斗，准备着由于拒不执行政府的要求而受到迫害。因此，对于我们应该怎么办的问题的回答十分简单明了，并且易于接受和实行。它就是：一个人无论是奴隶主还是奴隶，都应该不做坏事，因为这种坏事会造成对他和他的兄弟的伤害；首先，无论他是否自愿，都不应该参加政府活动，因此不能接受任何名头，无论士兵、将军、部长、税务员、证人、村长、陪审员、省长、议员，凡是跟暴力有关的所有职务都不能接受。其次，他不应该自愿向政府缴纳赋税，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同样也不应该享用靠赋税获得的金钱，无论是薪水、养老金还是奖金；还不应该享用政府举办的各种事业，因为它们都是靠用暴力从人民那里征收的赋税来维持的。最后，他不应该依靠政府暴力来维护对土地和其它物品的占有以及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他对土地或劳动产品的占有，应该限制在他人对此不提出要求的范围之内。
　　有人会说，要这样做不可能，因为拒绝参加政府事务就等于拒绝生活。一个人拒绝服兵役，就会被送进监狱；他不缴纳赋税，就要被没收财产来充抵赋税；他拒绝在政府中服务，如果没有其它生活来源，就会全家饿死；他如果拒绝政府对其财产和人身的保护，后果也差不多。如果他不享用征收赋税得来的物品，就很难生存下去，因为这些物品大都是最必需的；同样的，如果他不享用政府举办的事业如邮电、交通等，在生活中也是寸步难行。尽管现代人要拒绝参加政府的任何暴力是很难的，这并不表明他没有可能逐渐地摆脱它。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拒绝当兵，他们每一个却都可以不自愿地在军队、警察局、法院、侦查处服务，还可以少拿一些报酬而放弃政府职务去为私人工作。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放弃土地所有权，他们每一个却都可以在知道私有权罪恶的基础上逐渐缩小它的范围。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弃资本、不再享用暴力保护的物品，他们每一个却都可以减少消费和对那些物品的需要。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放弃自己在政府的俸禄，他们每一个却都可以尽可能地少拿俸禄，同时减少自己职务与暴力的关系。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拒绝进入政府开办的学校，他们每一个却都可以做到尽可能地去上私立学校，尽可能少地享用政府举办的事业。
　　每一个正直有良心的人都会说：也许国家是个性发展的必要形式，国家暴力对于社会幸福是的必要的。然而有一点是我确信不疑的：屠杀是犯罪。你们要我去当兵，要我成为屠杀的参与者，我决不会同意这样做；我也不会使用你们以屠杀相威胁从饥寒交迫者身上搜刮来的钱财；我也不会使用你们靠屠杀来保护的土地和资本。如果我不清楚这些事情的罪恶性质，也许我会去做这些事；然而一旦我看到事情的真相，就无法不正视它们，也就不会再参加进去。我很清楚，所有的人都受到暴力的束缚，很难完全摆脱它，但我仍然要去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不参与暴力，不当它的同谋，尽可能地不享用靠屠杀获得和保护的东西。我的生命只有一次，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我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去做这些卑鄙可耻的事情呢？我决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这会有什么结果，我只是相信一点：这决不会有任何坏处，我按照自己的良心做了那些该做的事情。每一个正直有良心的人都会这样来回答那种对于政府和暴力必要性的论证，拒绝任何参加暴力的要求或请求。
　　有些人最为担心的是，在没有暴力的情况下，私有财产不能受到保护，因为每个人可以随意从他人那里去拿他所想要的东西而不受到惩罚。针对这种说法，我的回答是：这就像我们本来是由于酗酒而患病，却还指望通过适度饮酒来改善自己的状况，或者是一边吃着那些庸医胡乱开的处方，一边继续喝酒。如果我们社会的病症是由于一些人对另一些人行使暴力，那就不应该继续以这种方法来改善社会的状况，也就是继续保留现在的政府暴力，或者增添新的暴力即所谓的社会主义革命暴力。这样做是不可能改善我们的状况的。要拯救酒精中毒症患者，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戒酒，也就是要消除患病的原因；同样的，要想让人们不遭受恶劣的社会制度的伤害，也只有一种方法，就是禁止暴力，禁止个人暴力，禁止对暴力的任何宣扬和辩护，也就是消除造成社会灾难的原因。这是消除社会灾难的唯一方法。这种方法还符合了当代每个人的道德原则。既然我们知道了对私有财产和人身的保护，都是依靠屠杀或威胁要屠杀来实现的，就不能无心无愧地享受这样获得的东西，更不能去参与这种屠杀或要屠杀的威胁。因此，无论是为了消除社会的灾难，还是为了满足每个人的道德情感需要，都要求我们每个人不参加暴力，不为暴力辩护，不利用暴力获得好处。
　　当代奴隶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