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影大小梁的胜负手

　　在文字中证道。唐泪
　　以演技为题。
　　以香港电影为对象。
　　有两个人是绝对绕不开的。
　　更巧合的是两个人的英文名都是TONY。
　　一个叫梁家辉，另一个叫梁朝伟。
　　亦称双梁，或者大小梁。
　　不夸张地说。
　　卧虎藏龙的香港影坛，英才辈出。
　　但单论演技，双梁堪称某种程度的天花板。
　　郭富城曾在一次接受访谈时，说自己最想合作的香港男演员，就是双梁，以及一周。
　　《寒战》两部，他总差池梁家辉一线，而即将上映的《风再起时》，若与梁朝伟平手，即可算赢。
　　1992年的《辣手神探》，当时如日中天的主角周润发，完全无法压制配角身份的梁朝伟。
　　1997年的《黑金》，梁家辉将天王刘德华衬得毫无存在感。
　　2003年的《无间道》，直如梁朝伟的个人秀。
　　这就是双梁的威风。
　　若以作品而论。
　　譬如商业类型电影而言，两者大致不分上下，梁家辉在广度上略胜。
　　梁朝伟有《暗花》、《无间道》，梁家辉有《黑社会》和《寒战》，他们都分别是同影片中最出色的那一个，这四部电影也几乎可以视作二人表演的巅峰。
　　但若论及艺术类型影片，则梁家辉明显逊色。
　　随便列几部片单。
　　从《重庆森林》、《春光乍泄》、《花样年华》到《2046》和《色戒》，甚至被很多人看衰的《一代宗师》其实也水准颇高。
　　凭这么几部作品，梁朝伟就尽可应对任何华语演员的挑战。
　　而梁家辉则大概只能列出四部作品对垒。
　　计有《爱在他乡的季节》、《棋王》、《情人》，或还加上一部《刮痧》。
　　论及表演深度，大梁实在是不及小梁。
　　其实从二人三金影帝奖项情况，亦可得窥一二。
　　梁朝伟五座金像、三座金马，力压梁家辉四座金像和一座金马。
　　虽然奖项不是唯一的指标，但对于双梁这种经过无数次演技验证的演员来说，奖项多寡足以说明问题。
　　更何况梁朝伟还手握一个国际A类影帝奖。
　　这其间的差别，与作品资源有关，也一定与表演深度有关。
　　以金马、金像而论。
　　二人于金马只相遇一次，且皆铩羽，在金像则有过四次同台。
　　一九九八年。
　　梁家辉以《黑金》的周朝先，对阵梁朝伟《春光乍泄》的黎耀辉。
　　同届还有何宝荣张国荣与刘青云，以及夺得当届金马奖的南海十三郎谢君豪。
　　这是梁家辉的第六次金像影帝提名，此前已两度封王，梁朝伟则是第三次提名，此前凭《重庆森林》首封。
　　从概率上来讲，梁朝伟赢得理所当然。
　　但从根本上看，作品与表演能力才是真正的底牌。
　　坦白讲，《春光乍泄》一出，就没其他电影什么事了，这是电影镜像层面的较量。
　　虽然在该届金像，王家卫输给了陈果，《春光乍泄》输给了《香港制造》，但王家卫确实是一个天才，再加上戛纳的最佳导演奖项，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而就演员来说，随便抽取一段，都足堪经典。
　　譬如小别之后宾馆重逢一段，表演的张力与爆发力都堪称教科书级，梁朝伟的爆发与张国荣的顺势柔弱都没有半点勉强，以及第二次再会时的自然相拥。
　　两人的表演就如水势滔滔，自然流淌。
　　影片对人性的洞察与刻画亦非常真实，那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与纠葛，其实无关男女。
　　比如那句不如我们重新来过，不同场景下的不同寓意，与中文本身所具有的多重含义完美契合，不需赘言多讲，却其意自明。
　　电影中亦充斥着很多细节，比如一次眼神的侵略与闪躲，就将人物心绪释放至淋漓尽致。
　　张国荣的狂放与梁朝伟的隐忍都同样摄人心魄，但或是鉴于张国荣本身就是同道中人而梁朝伟不是，故而梁朝伟拿奖似乎天经地义。
　　其他人败得理所当然，根本不是两人一合之敌。
　　包括梁家辉。
　　二零零一年。
　　梁家辉携《江湖告急》，再遇梁朝伟《花样年华》。
　　这部《江湖告急》以轻喜剧的模式对黑帮江湖进行了解构，拍得相当有趣，任因九也算得梁家辉职业生涯中的一个代表性角色，分寸拿捏尤其精准，因为这个类型，若尺度稍过，就会变成尬演。
　　但很遗憾的是，遇到了堪称神级的《花样年华》。
　　就如片名一般，这部电影恰是王家卫、张曼玉和梁朝伟最好的年华以及巅峰创作。
　　它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好故事、好导演、好剪辑以及好演员。
　　没有一个多余的镜头。
　　有些故事，可能从余光的一瞥开始，就注定了未来的百转千回。
　　楼道里的擦肩，咖啡厅里的对坐，领带与皮包，试探性的对话以及一场麻将的困局，那些眼神的犹移与闪躲，间或偶尔的勇敢，受伤的人不自觉地渐渐靠近，所谓花样年华，只是一场恍若梦中的相互取暖。
　　这些男女心绪，在王家卫的手底欲语还休。
　　苏丽珍这个角色，从《阿飞正传》中带着青涩出现，到《花样年华》里穿着旗袍盛放，而在未来，她还将去往《2046》，所以有人说王家卫拍那么多电影，其实只讲了一个故事。
　　周慕云的所有精髓，都在一句话里，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梁朝伟的表演是克制的，但所有的情绪，都通过他的眼睛和表情传递了出来，这就是他不同寻常的地方。
　　张曼玉和梁朝伟，就是故事中原生并走出的人物，一颦一笑、欢乐愁绪都宛如天成。
　　梁家辉输得理所当然。
　　二零零三年。
　　梁家辉带来恐怖片《双瞳》，梁朝伟则携《无间道》入局。
　　这一次无须多言。
　　如果非得要对比，如果十年后的《寒战》在2003年加入战团，鹿死谁手或未可知。
　　但在当年，《无间道》的梁朝伟无人可以匹敌。
　　二零一三年。
　　梁家辉携职业生涯表演集大成之作《寒战》前来。
　　这部影片横扫当届。
　　与《寒战》中的梁家辉相较，《听风者》中的梁朝伟黯然失色。
　　讲一个题外。
　　很多人说，在《寒战》中郭富城被梁家辉完爆，而另一些人认为其实郭富城要好过梁家辉。
　　就事论事，《寒战》的成功与两位主演的创作不可分割，都各自奉献了精彩的表演。
　　而面对有史以来最巅峰的梁家辉，并未臻至演技大成状态的郭富城确有不如。
　　其实不止是郭富城，将刘杰辉角色换成香港影坛任何演技派演员，都得在梁家辉的强势之下饮恨。但如果将郭富城替换，则将不会有《寒战》的成功，这一点在另一篇文章中已做阐述，因为郭富城这种毫无痞意的正气，香港演员中舍他再无第二人。
　　说回梁家辉。
　　若论表演技巧，他几乎堪称所有香港演员中加减法做得最好的那一个。
　　副警务处长李文彬，高层鹰派、江湖气息，以警队利益为先，这些角色特质被梁家辉诠释得淋漓尽致，过往的角色塑造方式被他悉数扔弃，我们从中看不到任何历史角色的影子。
　　或用一句话可以形容，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他与十年前《无间道》中的梁朝伟，交相辉映。
　　一比三，这是金像史上，大小梁的胜负手。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不公平。
　　首先是巅峰期的不一致。
　　大梁连续提名并金像封帝的时候。
　　小梁还在配角中打转，而当小梁崛起，大梁已显颓势。
　　其次是作品加成问题。
　　前三次小梁均携深度文艺作品参战。
　　而大梁则全数为商业制作。
　　众所周知，文艺类型对于表演深度的挖掘，要远胜商业作品。
　　最后一次对阵，均携商业电影同台。
　　大梁轻松获胜。
　　综合言之。
　　从作品及表演创作观察。
　　大梁千面影帝之名，名副其实，香港影坛技巧型演员第一人。
　　小梁堪称最强影帝，其表演深度，实难逾越。
　　就近些年其他演员表现来看。
　　郭富城、林家栋及张家辉三人远较其他演员耀目。
　　其中郭林二人仍在持续上扬状态，张家辉巅峰之后愈趋固化。
　　而如果说若有人能集双梁之强于一身。
　　或唯郭富城可堪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