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给朋友打电话,才得知他已走了,上了开往邯郸的火车。在电话中我竭力装做平静,为了不使朋友起疑心,她是多么地喜欢他呀,甚至胜于了我 在午夜梦迴时,我又会念起他,那个呆呆的、高高的大男孩,以及他给我带来的一个温情脉脉的虚伪梦幻 那是个有着灿烂阳光的下午,花儿和草儿都带着笑靥在微风中频点着头颅,仿佛是为了祭奠这个短暂的雨后天青般宁静而黄金的下午。我在楼道里站着,脚边堆着棘手的行李,这时,一个颀高的男生走到我的面前,疾风暴雨似的一股脑将诸多袋子和书包拿上了楼,我藏在前卫墨镜后的眼睛满是惊愕,这样的男生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只隐隐约约看见他柔软的头发往他脑袋的四面八方垂着,遮着他的全部眉毛和大部分眼睛。站在黑暗中的他消失在那阴暗的楼道深处了,让我记住了那个背影,后来我知道那个背影叫李京。 这个疾风暴雨似的男人闯入了我的视线;又疾风暴雨似的离开了,仅在我的记忆中空留下一片感动后的温馨。 生活中阳光灿烂的下午是那么的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时光对于我来讲都是在醉生梦死的沉沦中度过的,它消耗着我的青春,将在年轻的生命上刻下痛苦而又深刻的类似吻痕的青紫印迹。 聚会、喝酒、抽烟,直至耗尽最后一刻的清醒,在黑夜掩护下的闹市中肆无忌惮地穿行,希望之光在于我,犹如手中烟蒂发出的一掐即灭的微光。我忘了自己是个背负着责任的成年人;是个有廉耻观念的文明人;是个纯粹意义上的人自然人。 那个晚上朋友给一个叫李京的回电话,于是我掐息了我的烟,半念着诮讥这个无味人生的笑意,摆明了今晚要捉弄一个人,我选中了他,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模模糊糊的,未和我交过一言的人。我冲着电话喊着荒唐可笑的表白,那语气并没有夹带着一丝羞愧和胆怯。因为我根本就是言不由衷。他也就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叫JACKIELEE的人,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温情进攻,于是问道:你说啥? 也许酒醒了以后,情绪上会因惭愧而感到一丝懊恼,但我却不曾后悔,因为毕竟,我曾对一个好人说出了喜欢。 第二天晚上八点正,忽接到朋友来电,结伴去李京家一聚。见面是尴尬的,毕竟;但是推脱又是绝对不可能。我淡淡地在唇上涂了一些口红,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为了掩饰一下自己的慌张,却使自己更加地惶恐不安。 忐忑不安地待到了地铁站,他从柱子后面绕出来,脸上的表情是不动声色的,仿佛他是那个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这个酒精过敏的家伙当夜喝了许多酒,以致于无法自控,对我说杨过这类人存在的理由,他不在乎小龙女发生的不幸的原因是他太在乎小龙女了,因此只有忍。这话似乎不合乎逻辑,我想。但我怀着讥讽在听。 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一番奇怪的话,他在表白什么?在证明什么?我找不到答案,不过在后来,我得知了真相。 我只是又点燃了我的烟,昏昏欲睡地倒在椅子上,吞云吐雾。他盯住我看了一会儿,一边摆弄着杯子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我讨厌女的抽烟。我在心中冷笑着,盘算着你算老几。 这个假期为什么几乎每天都要喝酒呢,那苦涩的液体进入体内,在血液和头脑中躁动时,又有几回真的驱除了痛苦,带给人惬意的快乐呢?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共同品味着痛苦,才真正让人觉得快乐。 我们在满是人的屋子里,醉倒在床上,无从顾及别人的眼光,我扶着他结实得手臂,而他在为我打着扇,此时此刻他那个僵硬的身体里,肆意散发着蛊惑人的温柔,就在那天傍晚,我拉着他的手在大街上逛着,尽管带着几分醉意;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尽管在众目睽睽之下;尽管我们都将对方当成了填充寂寞的代替,但我还是感到了温暖,那种隽永而绵长的温度让我永生难忘。 我们在地下通道的出口上倾吐着自己不为人知的事情,我第一次知道了关于他前女朋友的事情;我第一次知道了一个男生可以包容一个女人放纵的生活;可以为了这个品行败坏的女人去卖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爱我,所以可以忍!看到他胳膊上的针孔,我还能说什么呢?伤感他的不幸,还是气他在这方面的懦弱和优柔?我沉寂着,为他,为了那个不知道珍惜他的女生。他的爱是那么的简单而无畏却也是那么地愚蠢而过激。 这个他心中圣洁如小龙女的女人,毕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有着一般的相貌,一般的背景过着一般的生活。但是他看不透,他应该知道,她不是小龙女,而他也并不是杨过。 我过激和偏执的逆耳忠言借着几分酒力在那个晚上倾吐着,并且在东单公园里分解了下回。 至今回味起来,牛奶加啤酒的滋味仍在舌间回旋不绝,只不过这滋味远不如他们的谈话那样激烈。 我的朋友之一,是爱他的,像他这样的人,谁又会不爱呢?她不停地列举着他的优点时,我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于是也拼命地说着:这个男生真的不错,你要努力。之类的话。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会陷入正如他所说的三角关系当中。每次都是这样的,我总想把自己择得很清楚的时候,每次都乱麻一样愈陷愈深。于是发生了东单公园的一幕。我和他的关系也许是亲密了一些,于是我得背负朋友有意无意的愤怒。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些情况时,他惊诧了,他爱我的程度也许并不深入,又岂是我的朋友能介入的?我对他并非没有丝毫的动心,但这种动心是对不起朋友的,在我看来。除了坦诚,我还能选择什么呢?我如实地对他讲了,但也对他说:从今以后不要再见面。因为如果再见他,哪怕只有一次,我不知我心中那只洪水猛兽,会干出什么有悖良心的事情来。我在乎他,我更在乎朋友。 他也许在心中默默地做着一次重大的抉择,请上帝保佑,他选择的并不是我,也不是他的前女友,而是我的朋友,那个有一点点憨呆的女孩,最重要的,是我爱他,非常非常地爱,会对他好。尽管我也非常非常地不愿看到这一幕发生,以为毕竟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 说完了我该说的话,我从他那个白色的中南海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放在嘴里轻吸着。将烦恼都化作这烟、这雾带走吧,我祈祷着,我闭上眼睛,又仿佛看到那夏天的下午,他劝我戒烟时的情景,我将书包里的中南海和打火机统统交给了他。仿佛将一种摒弃堕落的抉择交给了他。而他呢,说了这么一句话:假如让我看见你再抽烟,我就抽你。一句玩笑而已,我心想。这回忆丝丝缕缕如蜜如刀地萦绕着我那个早已不清的头脑兀自陶醉着,但他却震怒了,你犯规了,我得抽你。他默默地摘下眼镜,然后缓缓地站起身,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记耳光,我只是盯着他又坐回了石头上,酝酿了全身的力量,还了他一记。他坐在属于他的石头上,酒醉后的眼睛带着点深情和无奈。在一个晚上,他曾经对我说他收敛不了他的放纵,面对我的时候。可他的嘴唇又是那么地冰冷而多情。 搽了胭脂的爱情到底能维系多久,它站在满是人眼观看的空场上,犹如小丑一样的受人嘲弄。 说了绝情的话,尽管它覆水难收;做了绝情的事,就像当初一定要抱拥他的臂膀时一样的坚定。 该说的说了;该劝的劝了,我还能做什么?我这个血液中流淌着几分男性粗野的女人到底从缠缠的感情漩涡中得到了什么。我到底挣脱出来没费什么力气,自从明白了他对于家庭的态度;他对于人生的态度;他对于人生的态度。 那么他是这样一个人,散发着男子汉气质的懦夫;看似忠诚的花言巧语者。 他临行的前一夜,和我的朋友一起渡过,朋友在那夜辗转反侧。 为了他,为了这个叫李京的男人,多少个女生渡过了我们永生难忘的不眠之夜。 他去了邯郸之后的恬淡是我始料未及的,它没有了暴风骤雨和想见他的冲动,我不再烦劳自己去推测他所谓的苦苦等待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纯属虚构。 我盼望着,他长大,回家,孝敬他的父母亲。我盼望着。 就算我拥有了他,又能说明什么呢?一种拥有一米八男生的虚荣吗?我对自己说NO,这种渴望早就在热带风暴后夭折了。 2000年的10月15号,他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尽管他的影子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忽隐忽现,现在却是活生生的)。他穿着一件白衣,宽松、肥大,将那个健壮的胸膛遮盖着,使他那么地乍眼,有那么地冰冷。他只轻轻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第一次从他嘴里说了句你很漂亮,今天。我于是递上了我给他的衬衫,它在我的衣柜中静待了两个月。一切看起来像个交接仪式。 上午八点二十五分,在我背转过脸的时候,他踏上了南行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