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冬天

　　1968年冬，我到德都龙镇讷谟尔大队下乡插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它那漫长而多雪的冬天。那一片银白色的世界除了雪还是雪。放眼看去白茫茫的荒原一望无际，就连那早已经光秃秃的大榆树上，也都挂满了沉甸甸的冰凌和雪花。北大荒的冬天是漫长而寒冷的，那晶莹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着，轻柔地飘洒在千里沃野上。不一会儿就把广阔的原野披上一层厚厚的银装。初冬的雪花有时会被略带余温的土地融化掉，但更多的情况却是在大雪过后，这沉睡的原野就要披着这层银装度过漫长的冬天了。遥遥五个月的严寒冰雪，给北大荒增添了最富有特色的北国风光。
　　冬天的北大荒天也经常是灰蒙蒙的，不时地会飘起鹅毛大雪，那雪花像是撮撮的羊毛，像是团团的棉絮，铺天盖地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漫天飞舞。不多时，原本是黑黝黝的土地一下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银白。树冠上是厚厚的积雪、房顶上是厚厚的积雪、柴垛上是厚厚的积雪，只有已经枯黄了的小草，稍长些的顽强地在厚厚的积雪中露出了短短的一节，然而也是在顶着一撮撮小雪花，像是在相互的抗争。此时如果你站在雪飘的原野茫然四顾，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无边无沿的银海中。到这时，一种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孤寂的心情犹然而生。当大雪覆盖住原野的时候，严寒便施展它冷峻的威力了。它封锁了整个大地，把松软的沃土变成了坚硬的石块，把欢腾的讷莫尔河变成了沉睡的玉龙，让这偌大的世界凝成一副寒冷的、洁白的、静谧的画面，仿佛一切都处在它淫威的震慑之下了。
　　大自然是寒冷的，但是生活在那里的北大荒人却有他们独特的御寒方法。一到寒霜初降，草木凋零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武装起自己来了。他们都戴上一只尖顶的狗皮帽子，穿上一件老羊皮袄，腰上扎一根绳子，套上一双自制的靰鞡靴子，戴上两只棉手闷子，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的。女人们就更爱俏了，各色花棉袄紧紧实实的把身上捂得严严的。每个人都有一条颜色鲜艳的大围巾，往脖子上一绕一搭，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出来进去，满屯子春色。最有趣的是那些赶车的车老板，冬天一到，大田里的活做完了，公路上送粮的、送货的马车就多起来了。那些车老板们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根很长的鞭子，紧靠着车上的货物，一路上乐悠悠地哼着二人转戓评剧曲子。他们头上都戴着两顶帽子，一顶是毛线织成的、能遮住耳朵的滑冰帽，一顶是那种家做的狗皮帽。冷了的时候，把狗皮帽子往头上一扣，滑冰帽的两条带子就像长长的耳朵一样，随着马车的颠簸，一下一下地晃动起来。热了的时候，就把狗皮帽子往屁股底下一垫，露出那顶紧紧包在头上的滑冰帽，脑袋就像一个刚出锅的馒头一样，腾腾地冒着热气。他们晃动着鞭杆，哼着小曲儿，在冰天雪地里来来往往，无所畏惧，好象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寒冷似的。
　　冰雪给人们带来了困难，但也同样给人们带来了方便。在北大荒的土地上，有许多沼泽地，当地的人管它叫水泡子。一到夏天，这些水泡子里就积满了雨水。深一些的形成一个个的小湖泊，浅一点的便成了长满塔头墩的野草塘，人难行走，马难通过。可是一到了冬天，冰雪封住了整个大地，那些水泡子就乖乖地和田野连在一起，变成了畅通无阻的平坦大道了。这时，人们就可以赶着马车，拉着爬犁，在茫茫无际的原野上拉草送粪，为所欲为了。提到爬犁，那是北大荒特有的一种运输工具。用几根粗壮的树干钉成一个结结实实的木架子，再在木架下面镶上两根剥去树皮，刨得平整的粗木棍作为滑板，一个轻便灵巧的木爬犁就做好了。每当冰雪覆盖了大地的时候，这种爬犁便在公路上、田野里来来往往地忙开了。到处都是雪地，家家都有爬犁，拉柴运草的，买煤送粪的，简直比小推车还方便。还有的人给爬犁套上一匹马，专门坐着它去远方亲戚家串门。
　　有时候，我常常这样想，如果能够用一块画布把北大荒的冬天描绘出来的话，那风景一定是非常独特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固然是北大荒最富有的景色，可是如果不画上世世代代生长在这里的勤劳勇敢的北大荒人，这副描绘着北大荒冬天景色的画面会是全面的的吗？
　　北大荒的冬天，冰雪的世界，一片银白，给人留下一种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感觉。北大荒的冬天是冰雪世界，大地一片苍茫。灰暗的天空中，片片残雪虚虚朦朦，给人一种曚胧的梦幻感。雪中佇立，望着滿天飞舞的雪花，冰、雪、人、气、雾、树、房全部被糅和在一起，形成了北大荒特有的抽象艺术，形成了北大荒冬天想要表达的语言。不亲临其境是很难体会到的北大荒冰雪的灵气所在，一个冷字令人回肠万千！如果人们要知道北大荒的冬天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景，最好还是亲自到冬日的北大荒去体验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