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总觉得，自己遗失了某种东西，重要的。
　　成都图书馆的自修室在周六下午有着特别多的人，一个短发的女孩坐我对面，她面前有一本比两个砖头更厚的16开大书，全英文。她合上书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书的封面，还好有几个中文字：会计学。又是会计，一门曾经让我学得抓狂的科目，如果给我这样一本书，我会疯掉吧？我看了一下自己带去的两本书，真是小儿科。
　　记得有一次对朋友说，国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昏天黑地地睡上几天。她笑得不以为然：没有必要吧？在家一样可以办得到。
　　我知道，我办不到。
　　翻开《传习录》，我已经看到一半了。一个月以来仅用晚上睡觉前的十分钟，才看了一半，我觉得自己的速度慢了一点。而且，每次面对这本书，会产生莫名紧张的情绪，似乎对它有愧。一本书，我有什么可愧？灵魂深处似乎存在另外一个我，她在挣扎。
　　努力想给自己一段安静的时光：情绪需要梳理、生活需要梳理、目标需要梳理，很多事情在等待我用火花四射的激情去化解它们，这所有的需要背后，是我无处遁形的浮躁与不安。如果可以远离尘嚣，此刻我应该义无反顾，这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离开不是为了回归吗？可如果离开也会无意义，回归又可能有什么不一样？回头千次，不过是原来的自己。
　　先生说：定者，心之本体，天理也。动静，所遇之时也。（译：平静是心本来的样子，是天理。动静变化只是它在不同时间、环境里的表现。）
　　我遗失的，是平静？没有了恒定，所以情绪和生活才会随波逐流失去方向，因为欲望蒙蔽太深，所以开始渐渐丧失了一心不乱的追求？
　　在网上找了一个关于王阳明心学的QQ群，群主话不多，她问我为什么要看王阳明，还说，王学是很难的，哪怕是肤浅的皮毛也很难学。我回答，我没有想要学习什么，就当一般的哲学读物看看。如果真的说是学习，那就学习一点皮毛吧。后来发现，群主把我在群里的名字给改了，她称呼我一心不乱。
　　事实上，我方寸大乱。
　　我没有告诉那位群主我读王学的真正原因，一直想知道，怎么样才能知行合一？跳出单纯的生活环境，选择了一个挑战性很强的职业，我的整个生活被颠覆了。那些白纸黑字的过往经验无力招架庞大的现实生活，较真于职业道德和社会道德之间，对错难辨、是非模糊。显然，我没有做好准备把自己变得深刻和复杂。
　　王阳明居夷处困三年，在政治迫害和艰辛生活的双重折磨中砺炼内心，终于超狂入圣，成为心学的集大成者。放下书卷和笔墨，他便是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的勇士，角色如此陡然转换，可是他却如此从容淡定，应付裕如。他没有说：让我先读万卷书再行万里路。
　　心外求物，终不可得。
　　再想朋友的话，也许她的内心平和恒定，所以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感受到安静；而我，却一心想在物外求静，世间纷扰，哪里又能得到真正的宁静？
　　失去的，再找回来。
　　2009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