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阅读开学致辞为学之道北大国关院长唐士其2021年开学典礼

　　开学致辞为学之道：北大国关院长唐士其2021年开学典礼致辞
　　来源：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北京大学中外人文交流研究基地
　　微信平台编辑：周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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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i导读
　　2021年9月9日，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唐士其在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2021年开学典礼上发表了为学之道的致辞，以下为其发言全文。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唐士其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北大国际关系学院，对2021级全体新生表示热烈的欢迎，欢迎你们成为北大国关的一员！同时也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对国关的选择和信任！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对这个选择永远感到自豪！
　　从进入北大那一刻起，你们就开启了人生的一个新征程。学院的全体老师将陪伴和帮助你们中的每一位顺利前行。作为新生第一课，我今天想和各位同学谈一谈为学之道，毕竟学习将是你们未来一段时间的主业。
　　在我看来，大学的学习可能包括三个层次，即学以致知、学以明理、学以立志。虽然在座的有本硕博三个阶段的同学，但我想这对所有人都没有差别。
　　首先是学以致知。学习就是获取知识，就是增加对自然、对社会以及对人的精神世界的认识。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同时信息的传播和获取又十分便捷的时代。大家通常都可以很容易在网络上找到平常所需要的大部分知识。在这样的时代，似乎古人关于学习所说的一切，像凿壁借光、程门立雪什么的都已经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我希望大家摆脱这种偏见，因为我们需要掌握的不仅是知识，而且更要把握知识之间的关系。网络上的知识基本上都是碎片化和平面化的。它们既没有系统，也没有深度。但是对于我们认识事物来说，真正有意义的并不是我们对它的片断有多少了解，而是能够对它有一种系统的、有机的认识，从而得到一种对事物整体的融贯性理解，并且清楚这种认识的根据。这就是系统和深度的含义。
　　所以，各位的任务是去建立知识之间的系统联系。这就不仅是学习知识，而且是创造知识。大家不仅要成为知识的消费者，更要成为知识的生产者。我们需要深入思考，并且在思考的基础上有所发现，同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创造知识的能力，举一隅而能以三隅反。这是孔子对学生的要求，也是举一反三这个成语的来源。一张桌子有四个角，真正的学习不是一个一个地去了解，而是认识一个角之后能够推断其他三个角的情形。要做到这一点，就不仅需要了解某个桌子角，更重要的是认识桌子自身的规律即它的系统性。就此而言，信息时代虽然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知识，但这些碎片的、平面的知识不仅没有使我们对知识的创造更容易，反而更困难，因为我们必须从纷至沓来的信息中理出头绪、找到规律，而不至文灭质，博溺心，迷失于其中而没有方向。
　　那么如何学习创造知识？很遗憾，人类至今为止可能还没有总结出关于创造知识的知识，或者说创造知识的知识本身不能以我们所熟悉的知识形式加以表达。庄子曾经用轮扁的故事说明这一点。轮扁是一位制作车轮的工匠，但制作车轮的知识他只能得之于手应之于心，而口不能言，所以甚至不能传递给他的儿子。简单的手工知识尚且不能传递，更何况创造知识的知识。那么这种知识应该如何学习？唯一的方法是去了解和重复别人创造知识的过程，并在此过程中有所感悟。这一点，恐怕才是大学真正的意义所在。各位在北大这个知识的殿堂，真正需要做的不是去网络上查找各种信息，甚至也不是去图书馆翻阅资料，而是去观察和模仿你们周围的大师，与他们一同创造新的知识。由此看来，网络大概永远替代不了实体的校园，线上的学习可能永远替代不了线下的交流与互动。大家来到北大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获得一个北大学生的名号，而是能够与大师为伴，最终使自己成为大师。
　　其次是学以明理。当各位能够在知识的片断之间建立联系，能够多多少少获得对世界的融贯的认识，就接近了学习的第二个层次，即认识事物的规律。当然，大家自开始读书就在学习各种规律。进入小学要背乘法表，上了中学又要背化学元素周期表，这些都是规律，所以规律对你们来说并不神秘。于是大家可能推想，在大学里多半也就是再往自己的大脑里输入一些新的规律，无非更复杂，更难以记忆。
　　我也希望大家摆脱这种偏见。实际上，在人类的知识储备中已经存在无数的规律。所以真正的问题并不是规律的缺乏，而是这些规律相互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是人们常常用一种规律来反对另一种规律。因此，大学学习的一项根本任务，就是要学会在规律中做出选择，找到那些根本的、影响事物总体进程的规律。我们可以把这种根本性的规律称为理，或者道。司马迁说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指的就是掌握这种规律。
　　明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社会科学来说更是如此，很多思想与行动，可能被论证得头头是道，但实际上违背了基本的事理。社会科学研究的是人。人的特点就是具有自由意志，所以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水会服从重力的规律，但人希望超越重力的规律。然而人在超越规律的过程中，又受到更高层次的规律的制约。因此人类社会的发展，就是一个不断地通过服从一些规律而超越另一些规律的过程。认清哪些规律可以被超越，哪些规律需要被遵循，使人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取得成功，而不至因为违背规律撞得头破血流，这就是社会科学的任务。
　　等各位同学开始尝试写作学术论文，你们就发现原来科学研究真正需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你需要发现别人总结的规律有问题，证明自己发现的规律更可靠。但写论文只是呈现观点和证据，在此之前你需要事先已经清楚你的选择。如何做出选择？这就需要所谓的见识。那么又如何获得见识？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丰富我们的经验，所以亚里士多德强调，政治学最需要的是经验和阅历。经验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人的行动与物体的运动具有根本性的区别，它具有高度的个体性和不可还原性，还有刚才提到的自由意志，因此对人类行为的了解很难通过类似统计和推理这些自然科学的基本方法来进行。要了解人的行为，最好的方法是亲身实践。当然人生有涯而学无涯，人永远只能获得有限的经验，所以我们需要学习历史，用历史来补充亲身的实践，这也是中国人高度重视历史的根本原因。通过实践、通过了解历史中各种各样的经验教训，我们才能不断提升自己的见识，在规律的问题上有所判断，能够不被一时一事一叶障目。孔子说登东山小鲁，登泰山小天下，讲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最后是学以立志。我们通过学习了解事物的根本规律，社会发展的基本趋势，除了希望以此指导人们的实践之外，同时还应该以此决定我们人生的根本选择，即立志。大家都知道培根有一句名言：知识就是力量。但苏格拉底也有一句名言：知识就是美德。这两句话，体现的是一种古今之争。孔子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倒是可以用来诠释这个古今之争，即古人学习是为了改变和提升自己，今人学习是为了让别人接受自己，再引申一下，就是为了改变和征服世界。
　　知识就是力量是大家熟知而且易解的。但古人为何认为知识就是美德？美德是对道德价值的践行，是道德品性的养成，也就是价值的选择。硕士和博士同学应该都知道，德国社会学家韦伯有一个著名的观点，认为科学研究需要回避价值判断，也就是说科学研究不应涉及价值，因为科学对此无能为力，无法回答何谓善，何谓恶的问题。韦伯的这个观点被无数的老师教给学生，似乎已经成为无可置疑的常识。如果韦伯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么学就不足以立志。但是请大家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在价值判断这样的根本问题上知识原来无能为力，那么知识还有什么意义？
　　应该说，价值问题的确有其复杂性，我们在此也没有时间进行细致的探讨。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古今中外，人生价值的确立都离不开对时代的判断，离不开对基本事理的把握。孟子说孔子是圣之时者也，就是说孔子的价值选择体现了时代的趋势，时代的需要，当然也就符合社会的根本规律。《周易》中说，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怎么衡量一个人进退存亡而没有失其正？《周易》也给出了一个标准，那就是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也就是说，圣人的选择与时代合拍。了解时代所需、大势所趋，并以此决定自己的选择，这就是圣人。我们需要认清时代大势，以此来调整和规划我们的生活，从而使自己融入时代之中。在这个意义说上，知识就是美德，学足以立志。
　　国际关系是一门复杂科学。国关培养的，是领导者、沟通者和协调者，是不器之君子，是个人生活与国家民族的命运联系最紧密的一群人，因此大家对自己的知识与人格理应有更高的要求和期许。无论各位最终是从事理论研究，还是实际工作都是如此。希望各位同学在未来的几年里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以致知、学以明理，学以立志，学有所成，把自己塑造为国之栋梁。
　　最后，希望大家谦虚谨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进入北大，是一场奋斗的结束，又是一场更艰苦的奋斗的开始。请大家从现在起就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并且朝着自己的目标锐意进取。不要总是和别人比，要始终与自己比。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苏格拉底曾经被说成是古代希腊最有知识的人，他自己并不相信这一点，因为他知道与那些巧舌如簧的智者相比，他远非无所不知。于是他质诸群贤，但最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最有知识的人，因为他遇到的所有人都自以为博学，而只有他了解自己无知。这就是无知之知。有了无知之知，人就能够不断进步。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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