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实照进梦想

　　当现实照进梦想，这句话有两个角度可以理解：一是在冰冷残酷的现实中，梦想的光如太阳一般照耀到自己，从此有了方向；另一个角度是人在怀揣美好梦想的人生中，忽然受到现实的刺激，犹如大梦醒来，现实开始撞进生活。
　　今天讲一个属于第二种的故事。
　　又快到7月了，又是一年毕业时，许多学生将从此踏入社会，踏入为生活奔波的旅途，而也有的学生毕业即失业，受到生活的残酷毒打。
　　曾经有多少年轻人怀揣梦想，如今却将一脚踏入世界，像一朵青涩的花。
　　《大话剧》在人艺小剧场，应景儿地，同时又过早地开放了。散场，几位年轻观众坐在台下不肯走，我是笑着进来的，可没有想到会含着泪出来故事挺简单，几个戏剧学院毕业的学生，如今在各种行当里混生活，有公车卖票的，有各剧组跑龙套的，有天桥上无证练摊儿的，有天南海北促销的，还有嫁了大款全职主妇享福的。
　　唯独没有继续站在舞台上演戏的，日子长了，长到卖票的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惑，发誓要找当年的同窗一起演一部话剧，以证明：我是一个演员。
　　熟悉星爷电影的观众必定会心一笑。故事仿佛也颇具无厘头精神的展开，卖票的向当年的老同学挨个摸过去，每找到一个，就揭伤疤似地唤醒一回对方年少时的梦和职业精神，跟他充满感动地再温习一遍当年演过的最出彩的戏。最终因为种种原因，话剧没演成，卖票的也放弃了对演员身份的最后回归。戏，在人物各自对往昔的追忆中，落幕了。
　　似乎有点上当，难怪有人会被闷头打了一拳似的，不愿意走。原来是一个笑着哭的故事，原来在莘莘学子步入社会的这个时候，它想告诉我们，学会接受生活，学会体味苍凉。
　　同样在7月，正有多少更年轻的少年，手握大学录取通知，憧憬未来。对未来的想象，总绕不开自设一个身份，无论如何，一切美好的畅想必定围绕着一个明亮的、耀眼的自我构建而层层铺垫，延伸。而把这梦落到实处的，就是那一栏栏慎重写下的专业志愿。
　　或许艺术的道路会比其他行业来得辛苦，走得狭窄。文艺界，扬名立腕儿的有几个？堪称大家的有几个？多的是人半路倒下，颇有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萧瑟。所以那个专门跑龙套扮死人扮成华北第一尸的同学，也能聊以慰藉，自己好歹还在本专业里混着。而改行卖票的同学，则已经在现实与自我建构的严重不符中日渐纠结，所以他想再演戏，以证明我是一个演员的愿望，来得比谁都迫切。那或许不是因为他对戏剧与表演最为执著，而是因为在他看来，一切别的职业与卖票的相比，都离演员更近一点儿。
　　相比之下，普通一些的专业里，这样的悲剧似乎要少一点，做不成法官，可以当律师，可以在企业的法务部工作；做不成作家，可以当记者，当编辑；甚至做不成医生，可以供职医药公司迂回的余地似乎更大，人生的路没有如此逼仄。
　　曲终人散，扪心自问，如果早知它不是一部励志剧、温情轻喜剧，我还会不会来看呢？转念一想，罢了罢了，当满世界充斥着翻版王宝强式的追求与野心，也要有人来提醒年轻人，生活也许从你毕业的那一天就开始偏离了最初的设定。我们也许拥有许多个身份，没有扮演成你最心仪最向往的社会角色，并不意味着人生失败，灵魂也跟着黯淡无光。就像卖票的在戏一开始时说的，不要用一个职业限制你的事业，更不要用一个职业，定义一个人。
　　包括自己，包括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