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像一个温暖的口袋环抱着村子,更像父亲坚强的臂膀母亲温暖的怀抱保护着她们的孩子们,为她们挡风遮雨,看他们渐渐长大,走出安全的袋子走出父母的怀抱,走向外面的世界。 从来故乡都是无私的,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依然毫不犹豫把一个个孩子送出去,因为她知道,只有让孩子们走出去去经风雨长见识,才能不惧风雨茁壮成长,发展壮大。 故乡是温暖的,也是贫脊的,山里没有水,都是靠天吃饭。地也很少,还是过去依山就势在山洼中间垒出来的地,一层一层,基本没有大块的,种地全靠人挑肩扛,若有哪块地可以用手推车推着浇水施肥收庄稼就是好地了。地块大都在东西两边的山洼和中间的山沟里。生活虽然苦,甚至有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但每个人都是轻松快乐无忧无虑的。春天,桃花、杏花、梨花、苹果花、山楂花争相开放,小山村便深陷于花的海洋,东山的羊西坡的牛哞哞乱叫,小村里鸡鸣犬吠,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和老人们的笑声此起彼伏,一派生机盎然。转眼麦子熟了,山杏也熟了,每年这个季节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随着收麦子,炎热的夏季来临了。学校放麦假了,老师带着我们到地里捡麦子,大人们在前面割麦子收麦子,我们跟着老师每人负责几行从地头开始捡,大家你争我赶唯恐自己落后又怕自己捡的不干净浪费了队里的粮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每捡完一块地,老师就会在地头的树荫下给我们讲故事,各种寓言成语小故事,民间传说,当然最爱听的是孙悟空的故事,那时候也不知道老师肚子里怎么有那么多的故事。讲的我们都聚精会神,听的如痴如醉,山里的苦日子因此也快乐有趣起来。中午时分,一个个都不舍得站起来回家,每每哼哼老师,老师每次总会说路上讲,我们便急忙站起来挎起篮子跑到老师身边,只恐自己离的老师远了听不清,漏一个字是万万不可以的。往往精彩处,到村子里了,老师的故事寡然而止,唉,太不是时候了,只有下午早早的去地了。下午肯定没人迟到的。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麦收结束了,我们又要到学校去了。不过,别急,暑假不是要马上来了吗。那时候的暑假可不像现在的暑假,作业多不说,还得上学习班。那是真正的放暑假,作业基本是不做的,大人去地里干活也不顾得管就任你在外面疯,每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会有大人可村的叫,喊自家的孩子。每天每天都这样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简单而悠闲,紧张而忙碌,有苦也有甜,每天滋滋有味的过着。山里的夏天很短,还没感觉怎么热秋天就来了,农村的秋天可能因为忙,总让人觉得很长很长,玉米、棉花、大豆、谷子都要收到场上。大人们就没白没黑的忙起来。夜里还要看场,就是在场过夜,这就需要有责任心品德好手脚干净,大家伙信得过的人。我爷爷好像每年都管看场。看场是两个人,爷爷总是和老美爷搭班,老美爷叫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知道大人名字的不多,尤其是上年纪的,你根本不能叫人家名字,谁若叫你家大人名字就会认为是在骂人,大人的名讳是不能提的,只能这大爷那叔叔的喊,无论亲疏远近。扯远了,再说看场,在很长一个时期那也是我的快乐时光,每到该爷爷看场,奶奶都会早早地做好晚饭,因为社员下工后看场的是不回家的。在我的记忆里,奶奶做的饭总是很简单,也是粮食短缺的缘故,晚上总是稀饭煮红薯或煮饼子、疙瘩,稀饭一般是酸菜的,自己阉的,现在这人吃多了油,想喝点稀饭换换口味,说实话,那时候我是一点也不想喝的,每每在电视上看到无论多么苦的人家,吃饭都要几个菜就觉得假,哪舍得吃啊,也没有啊。奶奶做好了饭,盛到盆子里,然后我端着盆子碗筷就到场上去了。这时候母亲在地里劳作,还没回来。场在村子南边,有时候老美爷的饭送来了有时候还没有,爷爷总会让他吃,老美爷也总是说不吃,说饭一会来。我和爷爷吃过饭,就躺在席子上听爷爷们说话拉古,那时候的夜很静,天上的星星清清亮亮的。夜渐渐深了,我也不知不觉睡着了,朦胧中听到老美爷说,夜凉了,送孙女回去吧,爷爷就把我背回去了。第二天,我还照样去,照样説要在场上看场,照样睡着给爷爷背回去了。山里的秋天很忙也很美,黄的红的,尤其柿子火红火红的,霜打了的柿树叶红的似火,黄的如金,并不比诗人笔下的枫叶逊色。待到树叶落尽只剩下一个个灯笼似的柿子时,冬天来了,万物都静了下来,这也是山里人最悠闲的时光,劳累了一年的人们也可以待在家里歇歇了。照例再冷的天也是关不住孩子们的,每天东坡跑到西坡,男孩们推着桶圈子满村跑,一个个满头大汗,女孩们就是踢方、踢毽子、跳绳,我一般是推桶圈子。村子里的路不是上就是下,疙疙瘩瘩,我们走路基本不用走的,都是小跑着,不小心摔了,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跑,绝没有哭的。下雪了也挡不住我们出门,村里的房子都是依山盖的,所以路都是上上下下的斜坡,一个个顾不上吃罢饭,拿块煮红薯就跑出来了,边吃边跑,到了,还没吃完无论多少也就全塞嘴里去了。记得有个孩子吃的太急,到咽喉了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脸红脖子粗,眼珠瞪的老大,大家一个劲地拍他的后背,哇吐出来了,眼泪鼻涕俱下。算是一个小插曲吧,也不耽误玩。大家拿块纸板子或一张塑料纸,在斜坡上打出溜,一个个手脸冻的彤红,有的手都被冰叉划破了也不顾得疼,吐口唾沫接着来。当然最高兴还是过年,可以穿新衣服、放炮、吃饺子。家家户户贴对联、蒸馒头、包饺子,大人总说过年真快,我却觉得好慢,我觉得年三十下午是最长的,一直不到晚上,这家串串那家串串,总也到不了天黑。终于,吃饺子了,吃一碗也就饱了,每年初一晚上,奶奶就又让喝酸菜饭,説是回心汤,我那个后悔呀,总想昨晚要多吃些该多好。年年如此。如今,觉得好像一年的日子短了,还没觉得过,就又是一年了。 有句话: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人欢马叫,孩子依然满村追打瞎闹,只是已不是当初的那些孩子。现在,花依旧在开,树依旧在绿,柿子依旧年年在红,只是已没有人去摘。村子里的人都搬下山了,只有几座老房子还在。告诉你,这里是你的故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