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异父异母的继兄。他是我们学校的校草,脾气很臭,从不让我叫他哥哥。 大家都在猜,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六月十日,高考完的暑假。张越在酒吧,程栀在家里。 张向群打电话回来问:小栀,张越在家吗?他怎么不接电话? 程栀乖巧地回:在的叔叔,他在洗澡。 行,他没有出去疯玩吧? 没有的。程栀说。 挂了电话,程栀打开朋友圈。 梁欣桐三分钟前发了条短视频,程栀点进去看,酒吧闪烁的灯光里,她看见了张越那张冷淡的侧脸。 他们毕业一年,学校里还总有人讨论,说梁学姐为了追求爱情,跟着校草一起上了厦大的国际班,平日里也总看见他们在一起玩。 程栀的同桌就是一个很八卦的人,上学的时候每天和小姐妹分享上一届校花校草的爱情故事,还问程栀作为张越邻居,有没有见他跟校花约过会。 她们完全不知道,身旁坐着的程栀并不是张越的邻居,而是他名义上的继妹 因为她实在太平凡了,像路边一根不起眼的杂草。 程栀换了身短袖,拿上钥匙和雨伞离开家。 打车到梁欣桐定位的酒吧,程栀不知道原来进酒吧是要查身份证的,没带,也不是特别想进去。 于是她坐在公交站的休息椅上,等张越出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三点,大雨如期而至。 张越似乎喝了很多酒,原本白皙的脸已经变成了绯红色。 梁欣桐挨在他身边,娇声抱怨:怎么突然下雨了啊,信哥,你家酒吧有没有伞? 旁边的庄信也喝大了,手一挥,等着啊,我去给你们拿。 张越看了眼天,抬脚走进雨里。 梁欣桐在后面喊:诶!张越!下雨呢你去哪! 张越没理她,拦了辆酒吧门口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没人注意到撑伞躲在后面的程栀。 她觉得有点冷,跟在张越后面也拦了辆出租。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中山路。 这个点商铺全关了门,路上黑灯瞎火。 程栀付了钱下车,小跑追上前面的人。 张越个子很高,她要把手高高举起,雨伞才能遮住两个人的身体。 张越看见她,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变得更臭了。 你怎么在这?张越脚步停下来。 庄信家的酒吧估计卖的是假酒,他喝了总是头疼,看见程栀只会加重病症 让他想到家里的各种区别对待。 程栀眨眨眼,说:我一直在酒吧门口等你。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我来给你送伞。 张越并不领情。 滚开。他说,不用你假好心。 程栀抿唇,面色为难,在下雨。 滚。 程栀不动。 张越睨她一眼,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 程栀站在原地,望着他黑沉沉的背影,黑色短袖已经被雨水淋湿。 她记得的,刚转学来厦门时,就听班上女生说校草脾气不好。 确实啊,这两年她深受其害。 程栀深吸一口气,再次跑到他身旁。 叔叔刚刚打电话回来了,我说你在家里。明天如果他问你,你不要说漏嘴了。 说完,程栀抓起他的手腕把雨伞塞进他手里,捂着脑袋往家跑。 程栀跑回家时衣服已经全湿了。 她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浴室在大门边,洗头发的时候,她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冷水刺激得她身体微微发抖。 洗完澡,程栀穿着一件睡裙,走到张越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应,她就继续敲,直到门被从里面打开。 程栀看着他,轻声道: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衣服丢在洗衣篮里,我明天帮你洗。 张越低头,看见她裸露出来的肩膀,那些恶言一下子堵在喉咙。 两年了,他仍然不能适应家里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异性一起生活。 而且她还对生活中的那些尴尬一无察觉。 程栀说完就回了卧室。 浴室里。 张越发现自己的脸比刚才还要热,打开水龙头掬了把冷水。冷热交融,身体依然滚烫。 心里烦躁,双臂交叉从下往上脱了短袖,走到洗衣篮边,刚要扔进去,动作一顿。 蓝色的塑料洗衣篮里躺着一套少女白色内衣。 终于忍不住低低骂出声。 张向群为什么要和程芸结婚? 天光大亮。 张越终于醒了,宿醉的脑袋疼得欲裂。 他从床上坐起来,忽地一僵。 夜里的梦在晨间回潮。 这个梦直接奠定了他今天的心情基调。 烦躁。 又烦又躁。 他重新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手机的时间显示下午两点十八分。 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些反常。 他倒了一杯水喝,饥肠辘辘的肚子让他想起来究竟是哪里反常。 程栀今天怎么没做饭? 他侧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红棕色的木门紧闭。 出门了? 莫名松了口气,张越来到厨房,冰箱里没有食物。 点个外卖吧。他掏出手机。 外卖半个小时后送达,一碗沙茶面,不加辣不加醋。 张越从外卖员手里接过塑料袋,低头,玄关里程栀的鞋还摆在边上。 半分钟后,他走到浴室里看了一眼,昨天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也原样摆在洗衣篮里。 张越终于愿意来程栀卧室看一眼。 他没有敲门,直接扭开门把。 狭小的卧室里,靠墙的小床上鼓起一个小包。 程栀还在睡觉。 张越转身离开。 关上门,打开客厅里的电视,调到体育频道,张越就着解说员的声音吃完了一碗沙茶面。 肚子热起来,心情也没那么差了。 就是程栀还在睡觉这件事让他不爽。 电视里他喜欢的队伍罚进了一个球,比赛进入中场休息阶段。 张越站起身,第二次打开程栀的房门。 程栀。他叫。 没反应。 程栀。起床。 张越走进来,一把掀开了程栀的羽绒被。 来来回回这么大的动静,程栀依然侧身蜷缩在床上毫无醒来的迹象。 他弯下腰,用力推了推她的肩膀。 起床。 程栀的身体顺着他的力道转为平躺在床上,要不是她红扑扑的脸,他差点以为她死了。 程栀!他用手掌拍了拍她的脸。 烫得他快速将手收回来。 她在发烧。 张越愣了一下,无措的手抓着她的被子掀开又盖上。 程栀!喂!醒醒!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张越在原地转了个圈,看见她书桌上的手机,想起来。 他跑回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打了一个120。 思明区中山路银河花园六栋1102,快点,人要死了! 急救电话打完,他又跑回房间,手掐住程栀的脸摇晃。 别睡了程栀,醒醒! 程栀! 你妈回来了!程栀! 经过他的凌辱,程栀终于有了点意识。 爸爸她小声地喊。 张越一怔。 程栀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感冒加扁桃体发炎,直接烧到了四十度。 张越给她挂的急诊,缴费时发现病历卡身份证什么都没有带,最后只能回去取。 又折腾到晚上六点,程栀清醒。 爸爸 张越坐在病床边,抿唇看着她喊她爸。 这么想你爹,为什么还要跟着程芸来厦门? 待在你那个小城市不好吗? 麻烦精。 谢谢你。 程栀看着病床桌上的面线糊,虚弱地对张越说。 这一回张越难得没呛声,不规矩地抱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腿舒展,闭目休息。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她问道,问完又咳嗽了两下。 不知道。冷冰冰的男声。 哦。程栀说,我饿了,你能帮我打开一下吗? 她露出一只插着针头的手。 张越解开塑料袋,再打开餐盒上的盖子。 吃。 谢谢。 程栀拿起一次性餐勺,舀了一勺喂进嘴里。面线已经有点冷了,还有点坨。 吃了两口,放下。 张越看她慢吞吞的样子,到最后还剩饭,皱起眉。 吃干净! 程栀怯怯地看他一眼,手真的没有力气了。 发了烧的人软绵绵的。 张越烦躁,和她在一起就是屁事多。 他啧了一声,拿起勺子喂她。 谢谢。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和他说谢谢了。 吊瓶里的药没剩多少,张越按了铃,护士过来拔针。 我们能走了吗?张越问护士。 行,明天还要再来打一针。待会去大厅取个药就能走了。 谢谢姐姐。程栀按着自己的棉签,朝护士道谢。 见她实在乖巧又懂事,护士朝她笑笑,转头对张越严厉地说: 做哥哥的要照顾好妹妹,怎么能让她淋雨呢? 张越皱起眉,嘴巴一张就是骂人的迹象。 程栀连忙抓住他的手,对护士说: 没有的,哥哥照顾得很好了,是我自己跑出去,给他添麻烦了。 哥哥照顾妹妹怎么能算是麻烦呢? 护士揉揉程栀的脑袋安慰,推车走了。 程栀还握着张越的手。 因为知道张越不喜欢,私底下程栀不会喊他哥哥。 张越努力散去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故意臭着脸。 起来,回家了。 啊听见她小小一声惊呼,出血了。 刚才在抓他手的时候把棉签掉了。 张越低头,你怎么这么笨!急轰轰地去护士站给她拿新棉签。 血止住了,程栀掀开被子,脚还没踩到地上,收住。 没鞋。 她抬眼无助地望着张越。 张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救护车来的时候他火急火燎地就扛着人下楼了,别说鞋子,她连衣服都还是身上那套睡衣。 低头。 内衣也没穿。 两人对视半分钟,张越脸色一红,猛地脱了自己的卫衣。 穿上!穿了我背你回去。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只穿着短袖的挺拔背影。 程栀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弯起眼。 前几天张越单方面的冷战,算是结束了吧? 气氛像今晚海边的夜景一样和谐。 程栀趴在他宽阔的背上,下巴在他后脖颈蹭了蹭。 张越尾骨一麻,骂她:你乱蹭什么! 颈后皮肤马上感受到女孩说话时湿漉的气息。 对不起我有点困。 回到家,张越像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把她丢在沙发上。 动作太急,程栀脱力摔在沙发柔软的垫子里,睡裙爬到大腿。 张越匆匆撇开眼,逃也似的回了卧室。 程栀躺了一会儿,嗅着卫衣上沾染的淡淡烟味,沉默。 良久,她起身,回房间拿了新睡衣,进卧室洗澡。 洗澡前,她敲了敲张越的房门。 这回开了。 我先去洗澡了哦。 张越刚想说洗个澡报备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你生病洗什么澡? 程栀说:出了汗,不舒服。 他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 她还穿着他的衣服。宽宽大大的,只有胸前的尺寸是刚好的。 忽然脸一红,爱洗就洗,谁管你!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程栀把头发扎在脑后,试了一下水温,这次用的温水。 脑袋依旧沉沉的,发烧的滋味很难受。 不过,也算有点小收获。 她微微露出一个笑,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 直到浴室门的毛玻璃上出现一个影子。 程栀。张越敲门,你洗澡怎么洗这么久。 程栀在里面小声应:我马上就好了,如果你着急,可以用楼上的厕所。 张越没回答。 他才不会说自己是有点不放心才来喊她的。 程栀继续慢吞吞地穿衣,那个影子还在外面徘徊。 她眸光闪了闪,往地上挤了好几泵沐浴露,再打开花洒。 然后 一声惊呼。 程栀?你又怎么了! 好像听见了呻吟。 程栀,你开门! 呜我没锁。 张越扭开门把冲进来,花洒的水流喷溅,程栀浑身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子。 张越傻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扶她。 痛 程栀表情要哭了。 你怎么这么蠢!洗个澡也能摔!张越用叱责掩盖自己的慌乱,快速蹲下来扶起她。 身上没力气。程栀为自己解释。 张越挪开眼,不管了,先把她扶起来。 程栀撑着他的手慢慢站起,膝盖似乎摔青了。 她倒在他怀里。 张越没看见她的动作,手里下意识抓紧她。刚好掐上她的腰,男生把握不好力道,掐得她生疼。 唔张越!程栀破天荒喊他的名。 张越转头,看见她瞪着自己。 你轻点。程栀低下头说,先出去吧,我腿好像摔到了。 好。 张越扯了架子上的浴巾,胡乱裹在她身上,以一个像是扛沙袋的姿势把她扛回了房间。 两相无言。 张越把她放在床上,眼神不敢乱瞟。 我出去了。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嘶。程栀喊他,帮我拿一下药膏可以吗?流血了。 膝盖一处淤青,手肘一处被置物架划出来的伤痕。 等着。张越闷声应道,先把衣服穿上。 他把床尾的衣服丢给她,然后去客厅的柜子里找药箱。 带着药箱回来时程栀已经收拾好自己。 有碘伏吗?还要活络油。 张越沉默地翻找,递了两个红瓶子给她。 程栀举着镊子,动作别扭地将蘸了碘伏的棉团往右手臂后抹。 张越看两眼,看不下去,接过来。 别动。 他垂下眼,动作倒是细致。 程栀默然看着他红红的耳朵尖。 那个还有膝盖。 碘伏涂完,程栀说。 张越呼吸一滞,没有意识到她的得寸进尺。 他倒了活络油在掌心里搓热,刚坐在床上,程栀立刻把腿架在他腿上。 谢谢。 张越怪异地调了下自己的姿势,掌心贴在她膝盖上。 啊疼! 才刚搓了一下她就开始娇娇地喊。 他竟然不骂她麻烦精了,动作也轻了许多。 程栀疼得抓着他的肩膀,到最后受不了,求他:哥哥哥!轻一点 张越这个榆木脑袋真是毁了好多温柔。 帮程栀上完药,张越基本上一整晚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第二天他带着程栀去医院打针,竟然还是那个护士。 她看见程栀手上腿上的伤口,惊道:这才一晚上,怎么还伤情加重了? 张越闭着嘴不说话,程栀便笑笑道:我不小心摔倒啦。 小可怜。护士姐姐叹口气,坐到床上去,裤子拉下来一点。 床位旁的帘子拉起,遮住了隔壁床的视野。 空间变得逼仄起来,张越不适应这样的闷,开口:我去外面等你。 护士在抽药,程栀趁着这个空当喊他:哥哥。 张越停步。 我有点怕,你能不能在这里陪我。 程栀费力地撅着屁股,任由护士将她的运动裤从腰部拉下来了一点。 她手肘撑着床,指尖去勾张越的手。 张越背对着程栀,握上来的那一刻,他手指一抖。 唔。 屁股针比吊瓶还要疼,针扎进来的瞬间,程栀收紧了手。 张越指尖有涔涔的汗。 行了。护士把汲了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接下来可要小心喽,别再磕着碰着了。 谢谢姐姐。 程栀拉下衣服。 边上张越一反常态地沉默,绕过床尾走到她身前。 程栀以为他要赶着回家,小声说:等一等,还有点疼,我缓一下。 嗯。张越低头看她黑漆漆的发顶。 临近假期,城市里涌来许多游客,出租车也变得不好打。 程栀撑着张越的手臂,借力靠在他身上问: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 程栀眼珠一转,想吃海底捞。 张越冷笑一声,那你想吧。 哦。程栀露出沮丧的神情。 张越冷着脸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胳膊扶着她的腰,过了好久终于等来一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他们。 湖滨路潮福城。 程栀眼睛一亮,亮晶晶地看向张越。 张越被这目光看得一躲,干吗? 我们去吃粤菜呀? 我想吃了不行? 程栀抿着唇,但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张越: 餐厅里人也不少,他们坐在靠里的一桌。 服务员递来菜单,张越扫了两眼就扔到了程栀面前。 自己看。 程栀乖乖拿过来,翻了两页,报出几个菜名。 再来份甜点吧,你想吃什么?她问张越。 张越正在摆弄手机,开口:随便。 边上的服务员说:要不要试试我们的芒果班戟卷呢?也是比较受欢迎的哦。 程栀摇头,不行,我哥哥对芒果过敏。来份椰汁小白兔吧。 她转向张越,你还要加点什么吗? 张越的喉咙莫名干涩,干巴巴地说:不要。 他之前从来没注意过,程栀已经将他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了。 几乎是沉默着吃完了一顿午餐。张越时不时摆弄手机,以缓解自己的不自在。 程栀吃得差不多了,夹了一个叉烧包放到张越碗里。 张越筷子微颤,看她,眼神惊恐,仿佛敏感的小兔子被猎人吓了一跳。 我吃饱啦,你多吃一点,浪费不好。程栀柔柔对他讲。 要是在往常,张越肯定筷子一摔发脾气,嫌弃她的靠近。 今天他只沉默了数秒,最后竟然乖乖地把叉烧包夹起来放进嘴里。 程栀笑,眼睛眯成了两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