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有一条狗

　　外出回来，我发现小区的一棵树下有一条小狗。那是一棵普通的树，在初春的风里摇曳着淡淡的绿，午后的阳光挂满了枝丫。小狗的鼻尖贴着地面，绕着树根转圈，像一把探测仪。偶尔低低地哼叫，像探测仪发出的提示音。它发现了我，停了下来。在它投向我的目光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那之后的一些日子，我总能看见那只探测仪一般的小狗，似乎在找寻什么。也许，只是准备在那棵树下，留下自己的气味，向其他狗狗宣誓主权。有时，估计小狗是累了吧，索性坐在树下，发着呆，等待日影斜长。
　　有一天，我和一位许久不见的老者坐在那棵树下闲聊。那只小狗闯进了我的余光，远远地向我们跑来，尾巴兴奋地摇摆，仿佛再用点劲，就能将它摇断。
　　可是，当它欢快地跑到我们跟前，竖起的耳朵便耷拉下来，失望地低声叫着，又开始绕着那棵树打转。
　　和我聊天的老者逗引着小狗，小狗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又继续低下了头。老者说，这就是东门一区3栋那林老头家的狗。难怪那么眼熟，我心想着。老者继续说，那狗是林老头半年前花500元买来的。我回头打量着这只小狗，看不出是什么特别的品种，就跟我老家乡下的大黄狗差不多，看上去不值这个价钱。
　　老者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解释道，林老头退休以后，人生突然安静了下来，捡破烂就成了他退休以后的闲散生活。遇到小狗时，林老头刚从菜场买好菜出来，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正牵着一条狗。那狗链不是狗链，是一根简易却粗壮的绳子，粗暴地圈在小狗的脖颈上。小狗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每向前一步，它就会发出一声悲伤的嚎叫。林老头想到小狗可能会成为食客的盘中餐，便拦下了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用捡破烂积攒的500元买下了这条狗。刚好林老头没有子女，几年前老伴生病先走了。这狗就和他过起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林老头为了多捡一些废品，通常早上5点就出门了。前些日子，林老头依旧是早早出了家门。刚开始在小区里收罗，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从他眼前走过。那个人手里拎着一个电脑包，与穿着显得格格不入。警觉的林老头上前询问，那个人拔腿就想跑。林老头一把抓住那个人，准备通知小区保安报警。那人趁着他不备，推开了他，然后跑掉。林老头毕竟年纪大了，这毫无防备的一推，脚下没站稳，不偏不倚撞上小区里的那棵树，鲜血顺着树根的方向弥漫开来。是清晨上早班的邻居经过发现了他。那一下撞击虽然并不算重，但刚好撞到了要害，引发了心梗。林老头就这样离开了。
　　之前，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却没有想到那个人竟是林老头。
　　我看向那只小狗，它痴痴地守在那棵树下，眼神里流露着忠心。也许，它嗅到了主人的气味，却并不知道主人再也回不来了。
　　赵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