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的悲哀婆家不疼娘家不爱

　　我和表姐感情很好，她生孩子，我去探望陪护。表姐二胎生了个男孩，因为先头有个女孩，所以这次能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双方家人都特别开心。
　　我也真心替她高兴。表姐一生憨厚老实，无欲无求，好在她老公和婆家对她都很好，她也算是人到中年，幸福美满。
　　因为表姐是顺产的缘故，生完宝宝她就好似恢复了一般，有说有笑的，气色很好。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家常，前来道贺的亲友也络绎不绝，忙里忙外的好不热闹。
　　我看表姐住的不是单间，旁边还有一个床位。就问她为什么没有定个单间，那样会方便舒服些。她告诉我说因为比预产期提前了很多天，没来得及提前预定。
　　正说着，这时，从外面进来一行医护人员，慌里慌张地推着一个刚刚生产完的妇人进来了。我们赶紧把旁边床位上的东西拿下来，好给这产妇腾地方。
　　医护人员用担架车把产妇推到床位旁边，就照例询问：2号床家属呢？人呢？快来帮忙把产妇抬到床上去。
　　接连询问了好多遍，也不见有这产妇的家属回应。我们正好奇，生产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家属陪着。这时，从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怀抱婴儿的老妇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看样子是这产妇的婆婆和老公。
　　这老妇人，穿着一件对襟齐腰大褂，一双黑色手工老布鞋，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绿色头巾：十足的农村妇女打扮。一头花白的碎发，油油的，看起来好久没洗的样子。尤其是她的一双手指甲：很长、很黄、很黑。整体看起来看起来很脏，很不修边幅。
　　这男人，双手插着裤兜。瘦瘦黑黑的，三七分的发型，配着一对儿三角眼。给人的第一感觉像汉奸一样。
　　一名女护士看到他们，不耐烦的说了句：你们家属都怎么回事？这产妇都出来了也没人等着。就你们母子俩来了吗？没有其他人了吗？来帮忙抬下人啊？
　　只见那老妇人白了护士一眼道：生个孩子多大的事儿啊，来那么多人干什么？说着便给她儿子使了个眼色。让其前去搭把手儿。
　　这护士叹了口气，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懒得再与这老妇争辩。只见众人一人一角拉住产妇身下的被子，一齐发力，总算是把她转移到了床上。
　　这时，我总算看清了这产妇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消肿的原因，她的鼻子很大，扁平的额头下一双老实憨厚的眼睛。之所以这样形容她的眼睛，是因为我第一眼看上去，就想起了牛眼睛，就是那种迎面而来的淳朴感。她整体很胖，看脸和手的状态，也判断得出是个地道的，常年为生计操持的村妇。
　　表姐为了熟络下关系，也为了分享下初为人母的喜悦。高兴地向那产妇打招呼到：恭喜啊，看你的年纪你也是二胎吧，你是剖的还是顺的？我36了，你多大？
　　谁知还没等那产妇开口，只见她婆婆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到：恭喜啥啊，又是个丫头片子。这都第三个！我看俺儿想传宗接代是没门儿了！
　　冷不丁地，听到这老妇这样一说，大家顿时尴尬无语极了，谁能想到一个婆婆能对刚出产房的儿媳妇说出这样的话！
　　听到婆婆这样说，只见那产妇像做了错事一样，咬了咬嘴唇，许久才对我表姐回到：我比你大一岁，叫我丽姐吧。我是剖腹产。也恭喜你。
　　看丽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们都替她难过。但是，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们也不好多嘴。
　　过了一会儿，有医生来查房。当医生掀开丽姐的被子，我就知道要干嘛了：肯定是给她压肚子！
　　因为我也是剖腹产，我知道术后被压肚子是一种怎么撕心裂肺的疼！
　　在我为丽姐捏把汗的时候，只听她啊～的一声嚎叫。伴随着肚子伤口处恶露鲜血外溢
　　我当时真的是感同身受得难受。
　　可谁知道，丽姐的老公竟嫌弃她叫的声音太大，给他丢人了？！
　　居然冷漠地对她说：有这么夸张吗真是看那娇气样儿嘁～。
　　她婆婆也赶紧接话到：不让剖非剖，白白地多花了那么多钱，活该找罪受！
　　我的天，我当时真是气得脑子轰一下短路了。
　　看着丽姐默默流下的两行清泪，我正想要上前与这对不近人情的母子理论，这时，表姐拉了拉我的衣袖提醒我要克制。我强压住怒火，问丽姐，同时也是说给他们母子听：姐，你这是不得不剖的吧？
　　丽姐：是的，脐绕颈三周，而且还是臀位，医生说必须剖。
　　谁知她婆婆又接话：医生那是想多挣钱！以前俺们哪个女人不是自己生几个，哪有剖腹产的？你看你隔壁床，人家都是顺的！而且还生个大胖小子！
　　眼瞅着又要把话题扯到男孩女孩上了，这时，表姐也忍不住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大姨，以前是没有剖的，但是那是因为社会不够发达，以前一尸两命的例子还少吗？我能顺产是因为符合顺产的条件。再说，现在男女都平等啦，女儿多了享福。
　　眼看众人七嘴八舌劝说起来。那老妇也愤愤不再说话。而她儿子也借口离去。
　　夜里，我听到婴儿哇哇的哭声，循声找去，是丽姐的女儿。而她的婆婆则在地铺上呼呼睡得正香，而且呼噜声此起彼伏。
　　这时，我看丽姐艰难地想要起床，作为一个母亲，我理解她的着急。但作为一个剖腹产经历者，我更理解，她此时肯定下不了床。
　　我赶紧起身，示意丽姐躺下。我去喊她婆婆。
　　等我终于把她婆婆摇醒。她婆婆却哭丧着脸，开始没好气地检查下孙女。原来是尿了。在那老妇给孙女换介子时，（为了省钱，就是用一些破旧衣布替代尿布湿。）朦胧中，我看见小宝宝私处泛红。当时我就怀疑是没用尿不湿的原因。
　　第二天，我发现女婴的屁股更红了，而且起疹子了。我就对丽姐婆婆好言相劝：大姨，这女孩比较容易感染，你看她屁股红得越来越厉害，而且哭闹也越来越厉害，肯定是因为‘介子’不卫生还潮湿。你给她买点尿不湿吧。
　　老妇：咦，花那冤枉钱呢。没事，俺家孙女不娇贵，适应适应都好了。
　　医生又来查房，问丽姐是否已经通气。嘱咐通气后可以吃点东西了。而且因为拔了导尿管的原因，嘱咐她尽快去一次小便。
　　下午的时候，丽姐已经通气，她的老公送来一碗简单的面汤。喝完后，丽姐想要去趟厕所，他老公又嫌弃地扶着她下床。
　　过了好一会儿，丽姐出来了，满头大汗，痛苦地说：不行，尿不出来。她老公却漠不关心，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把她扶回床上又匆匆地离去，好似这边生的不是他的孩子一般。
　　一直到晚上，又试了几次，丽姐依然是尿不出来。医生检查后，说是尿路感染了。
　　而后，开了单子，说让丽姐再输液两天。
　　这时她婆婆听闻又要多花钱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丽姐破口大骂：非剖腹产，这下好了吧！本来明天都该出院了，这又要再住几天，俺儿子的钱好挣是吗，让你这样霍霍！不行，明天必须出院！
　　丽姐再也忍不住，哭着道：我也不想这样，再说就算不输液哪有明天就出院的，我现在都下不了床！
　　她婆婆：人家顺产的都是三天都出院了！再说，以前我们女人刚生完就下地干活了！你这又住院又坐月子的，你当你立了多大的功？
　　丽姐大哭：我这是剖腹产啊。
　　也许是看着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媳妇竟敢当众与自己顶嘴，她婆婆居然当下就收拾行李，扭头走了！是真的走了！没忘带上她嫌弃的孙女
　　只留下丽姐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和表姐简直是开了眼了，没想到居然能碰到这种恶婆婆！
　　丽姐望着我们，哭诉道：还说我坐月子，我哪有真正地坐过月子？而且，没有一次月子里不生气，不掉眼泪的这么些年，我真是过够了。。。可怜了我的女儿们，投错了胎。
　　眼看丽姐越来越伤心，我赶紧安抚：姐，你娘家人呢？我这两天没见呢？给你娘家打个电话吧？
　　当时，我认为一个女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她的娘家应是她最后的依靠。
　　丽姐犹豫了许久，才迟疑地拿起电话给她娘家妈打去：妈，我还没出院，俺婆婆生气走了，你能来照顾我两天吗？
　　只听她娘家妈犹犹豫豫、支支吾吾道：哎，我给你哥嫂看孩子呢。
　　丽姐：我侄子都6岁了，你可以带他一起来。
　　电话那头：呃你你嫂子不让，说产房晦气对孩子不好。
　　丽姐默默地挂断了电话把脸扭向一旁不再说话。
　　我们更是无话可说了。
　　婆家不疼，娘家不爱。我已经无力发声了。
　　那种感同身受的绝望和悲愤让我迟迟走不出来
　　后来，医生还是打电话让丽姐老公接她出院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说不出祝福的话语我只知道：她的前方只有无尽的黑洞和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