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一名重庆考生以659分的优异成绩取得重庆市文科状元的头衔,和北大签订预录取协议。在所有人看来,等待着这个少年的无疑将是前程似锦、光明灿烂的人生。 可是正式的录取通知书还未来到之前,这名考生被爆民族身份作假以获取高考加分,随即北大公开宣布拒绝录取舞弊者。一夜之间他从人人艳羡的状元郎跌落神坛,变成街头巷尾人们热议的作假考生。 他的名字叫何川洋,他是2009年那场轰动全国的重庆高考作假门的主人公。假身份后的真学霸 何川洋,1991年出生于重庆市巫山县的一个体制内家庭。他的父亲何业大系本县招生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母亲卢琳琼则担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一职。 父母亲在当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为独子的何川洋自幼被寄予厚望。而何川洋也没有辜负这份期待,他入学前便开始阅读中国古代名著、会弹古筝,他的高中班主任曾经称赞过他的文学功底,称其唐诗宋诗信手拈来。 2006年的中考,何川洋以总分677分,全县排名第四的成绩考入南开中学。南开中学是重庆市重点高中之一,创办于20世纪30年代,在本地颇有名气。 何川洋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高中时光。据教过他的老师透露,2009年高考拿下文科状元的何川洋,在之前的学校举行的历次考试中,从未名列榜首,但是他的成绩很稳定,总是保持在前十名左右。在老师们的眼里,何川洋口才很好,性格活泼。 2009年的高考,何川洋交出了一份让家人和老师都满意的答卷。语文121分、数学145分、文综262分、英语131分、总分659,这是当年重庆文科的最高分。 高考成绩出来后,北京大学和香港大学等高校相继向何川洋抛出了橄榄枝。何川洋最后选择与北大大学签订了预录取协议,他将光华管理学院定位自己的目标。一粒石激起千层浪 没有人想到,命运的转变来得如此突然。 这件轰动全国的高考舞弊案最早溯源于一篇发表在天涯论坛上的帖子。 2009年6月8日晚,全国高考刚刚落幕,天涯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一名网名叫作冰翼狼的网友自称是南开中学考生,他爆料重庆市巴蜀一中,有200多名考生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区的少数民族考生,可享受加20分的高考优惠政策,而可以享受此项政策的少数民族考生主要分布在巴蜀一中的几个重点班。 这篇直指巴蜀一中考生民族成分造假以骗取加分的帖子开始铺天盖地在网上疯转。 巴蜀一中和南开中学都属于重庆市重点中学,两者之间存在竞争关系。 很快,家长们的举报信如雪花般飞向重庆市各个部门。十年寒窗,谁都不甘心自己的孩子输在他人作假的民族身份上。 自6月9日开始,重庆市教委、市长信箱、政府信访办、招生办等多个部门接到民众蜂拥而至的投诉,一时之间满城风雨。随后,重庆市纪委联合其他政府监管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重庆七所直属重点中学的少数民族考生身份进行核查。 据统计,2009年,重庆市高考总人数为189277人,其中约有70000名学生享受到不同程度的加分照顾;而因少数民族身份取得加分优惠的学生大约有18000万名,接近参加高考总人数的百分之十。 2009年6月22日,重庆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大众公布了调查结果:31名考生的民族身份存在问题,免除其加分资格。处于保护未成年人隐私的目的,这部分考生的名字和具体信息不予公开。 不公布考生名单的决定激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随后北京的一些记者通过对比重庆市招办发布的两份加分名单,拟出一份涉嫌民族身份作假的24名考生名单,这其中就包括当年的文科状元何川洋。 聪明反被聪明误 高考成绩公布后,何川洋被推到风口浪尖。 有媒体曝出这位新科状元证实此前披露的伪造少数民族身份的考生之一,且何的父母均为该市巫山县官员。状元头衔外加官员之子,民众焦点和家长们的怒火迅速对准了他。 虽然当时有一部分网友同情何川洋,毕竟他的成绩是实打实的,而且暗箱操作并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办到的,但是北大很快在事实和舆情面前做出了选择。 2009年7月2日,北大招生办主任公开表示放弃录取何川洋。他们联系上了何川洋的家长,通知他们北大不再录取何川洋的决定,并希望所有考生以此为戒,做诚信之人。 该为这件事件负主要责任的是何川洋之父何业大。这位望子成龙的父亲,早在2006年的时候就开始为儿子三年后面临的高考未雨绸缪。 他利用职务之便,在2006年下半年聘请时任巫山县民族宗教事务局局长的万民强,为儿子利用少数民族身份获取加分而铺路。何川洋之母卢琳琼也知晓此事,何川洋的姑姑何业清负责经手具体材料,她在2006年7月将资料交到万民强手中。 万民强没有履行行政审查的职责,轻易就通过了何川洋的民族身份更改申请审批表,一套操作下来,何川洋顺利获得土家族考生的身份。 事发后,责任人万民强、何业大被巫山县委免职,卢琳琼被县委停职。 香港大学也对外表示不予接受何川洋,不过主要原因并不在于民族身份问题,而是其达不到港大录取的标准。 至此,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状元造假事件至此告一段落。用竹篮打水一场空来形容何川洋的父母似乎并不为过。北大拒录引发热议 对何川洋及其父母的处理尘埃落定,但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却还在继续。 对于北大是否应该录取何川洋,各界人士的讨论一直不休。有人认为公平公正乃是高考的第一准则,虚构少数民族身份的当事人通过作假的手段骗取加分,对于其他老实本分的考生而言有失公平,侵犯了成千上万考生的切身利益。 更加糟糕的是,这种行为破坏了整个社会公平选拔的机制和公平竞争的秩序。北大招生办虽然不予录取何川洋,但是为了体现了名校的宽容和人性化,他们向何川洋表示未来若他继续报考,北大依然欢迎他。 一部分法学界人士认为北大何川洋本身考取的分数已经获得当地第一名,符合北大的录取条件,北大以民族身份造假为由拒绝录取没有相应的法律支持。 况且其父母在此次事件中已经受到严惩,如果继续不依不饶地追究当时还是未成年人的何川洋,取消其高考成绩、剥夺其被高校录取的资格,会涉及侵犯法律赋予公民的受教育权。 何川洋的父亲追悔莫及,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不知道如何面对孩子。相比父亲的崩溃自责,何川洋反而显得淡然一些,他坦言自己并不知情,直到事情曝光父母才告知他真相。 何川洋的母亲也表示,为了不让儿子学习松懈,夫妻两人从未对何川洋提及更改民族成分的事情。人生本来就充满挫折,只不过,我17岁就碰上了。他这样形容自己在这一年遭受的巨变。重返高考终进北大 无论此事闹得如何甚嚣尘上,何川洋都不得不接受来自命运的挑战。2009年9月,何川洋回到南开中学复读,他将在这里再一次面对高考。 他的心态很好,很平静,很努力地在学习。从重庆考生身份造假事件曝光后,处在舆论中心的南开中学一直没有发言,但是面对重返学校的何川洋的表现,南开中学予以了肯定的评价。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何川洋在2010年再度踏上了高考的征程。因为上年的风波,这一年踏进考场的他不再和2009年一样淹没在芸芸学子中,而成为了媒体和其他考生关注的焦点。刚出考场的他被许多记者团团围住,甚至在同学的掩护下,才得以从记者的围追堵截中走脱。 面对媒体的讯问,何川洋和其家人都选择了谨慎面对媒体,用私事一词寥寥带过,显然不想在引起过多的舆论风波。 这一次,他取得了674分的傲人成绩,以本市排名第十的成绩顺利踏进了北大的大门。 2010年开学季,何川洋如期在亲人的陪同下来到北大报到,面对着长枪短炮的媒体他微笑表示感谢,但并未多言。同样从南开中学毕业来到北大就读的校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何川洋十分佩服,并不是每个人在经历了如此大的挫折后依然,有勇气重头来过。 在北大读完本科课程后,又继续攻读了硕士学位。当年的造假门事件带来的关注和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身上逐渐褪去。 人们总喜欢用鱼跃龙门来形容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人。在阶层固化逐渐加重,上升渠道日益狭窄的今天,高考已经是为数不多的普通人可以参加的相对公正和透明的竞争机制。所以在何川洋事件爆出后,网友会如此愤怒,舆论滔天。 重庆高考加分门事件带来的启迪是多方面的。一方面,这件事为某些不遵守规则,试图通过走后门的形式破坏社会公正的人敲响了警钟。另一方面,2009年的何川洋父母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戒。但是如何通过立法的形式完善诚信机制,避免暗箱操作对社会规则的破坏,避免再出现下一个何川洋,依旧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