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的眼睛第九章

　　前指采纳了鲁滇生的建议，命令506部队和李胜勇他们营各组成一支小分队开赴前沿阵地。工兵营用最短的时间在阵地上为他们构建了坚固坑道，两支部队的小分队相距约500米，分别驻扎，遥相呼应。以保证监控区域不留死角。
　　李胜勇从全营挑选了业务最好的精兵强将，竖天线，架机器。杨昆负责拉电话线。忙乎了一整天，刚坐下发现面前的指挥桌上并排放着两部电话机，除了直通前指的红色电话，还增加了一部黑色电话。
　　杨昆忙解释说：这是前指为我们和506部队之间拉的一条专线，方便你与鲁队长联系
　　李胜勇皱着眉头说：把它移到墙角去，够挤的了。
　　离开了鸟语花香，世外桃源般的驻地，置身于闷热坚硬的坑道。左右两侧都是步兵分队的防御工事，后方不足200米就是一个152榴弹炮营的阵地，森森的炮口高昂着，威严地指向敌方。
　　敌人的冷枪冷泡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所有人员被严令不得随意离开坑道，以免稍不留神造成伤亡事故。严酷的环境骤然拉近了死神的距离。
　　但可喜的是，信号状况果然大大改善，不得不在心里佩服鲁滇生的敏锐眼光。
　　这时，一场真正的考验适时降临在他们面前。
　　边境一线有座最高的山峰，标为790高地，目前被敌军占领，居高临下经常对我军进行骚扰，威胁极大。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也为了给即将开始的总攻作一次预演。前指决定夺取该高地。
　　此次拔点战斗命名为迅雷行动。作战计划是这样：担任主攻任务的加强连，头天晚上利用夜幕的掩护，悄悄运动到敌人阵地前沿，隐蔽下来。等到天亮我军实施炮火突袭后，在敌人没缓过神来之际，近距离突然发起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敌人防线，后续部队乘势跟进，一举拿下整个山头。
　　前指对无线电技术侦察营和506部队同时下达了配合迅雷行动的作战命令。要求他们及时提供与作战有关的情报保障。
　　李胜勇彻夜不眠，反复思考如何最有效地完成前指交给的任务。他想，潜伏作战最关键的是隐蔽性，如果暴露了行踪，被敌人察觉，潜伏就失去了意义。所以，此次情报收集的重点应该是尽全力掌握敌人对我潜伏部队的反应。
　　按照这一思路，他与营里其他干部研究了一套具体实施方案。按照惯例，敌人的前沿部队每天会向上级指挥机关发一份情况报告，汇报前一天阵地前的动向和部队状况。通常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报文很简单，就情况正常四个字。
　　这份报文在平时似乎作用不大，但在当前这场潜伏作战中，它的价值就非同寻常。抓住这份报文成为这次作战的重中之重。李胜勇对人员做了调整，以便有足够的兵力从各个方面确保万无一失。
　　潜伏部队开始行动的同时，李胜勇坐镇机房，一步也不离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按预定时间，潜伏部队应该已经到位，阵地上的敌人没有任何反应。第一步顺利完成，李胜勇吁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天渐渐亮了，薄雾袅袅，小鸟啾啾，苏醒过来的山林一如既往地宁静。李胜勇的心里却骤然紧张起来，他仿佛看见数公里外的高地前沿，一百多突击勇士身披伪装网，一动不动爬在茂密的草丛中，不远处是阵地上敌人晃动的身影，高声说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也仿佛看见前指作战室里，首长们正一脸凝重守在电话机旁，密切关注着可能发生的状况。
　　敌台开始联络了，滴滴答答的电码声漫不经心，双方报务员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终于发出了那份李胜勇，不，应该说是整个前指作战室都翘首期盼的电文：情况正常！
　　李胜勇抓起话筒，用激动得略为颤抖的声音，把电报内容报告给前指首长。好！好！好！从前指首长一叠连声的好字中，可以想象得到他欣喜不已的表情。李胜勇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战斗进行得非常顺利，不到两个小时就全歼守敌，成功收复高地。前指和参战部队对这次作战的情报保障赞扬有加。纷纷为他们请功。
　　前指通令嘉奖，给无线电侦察营和506部队各记一次集体二等功。李胜勇他们营立功自然是因为获取了那份价值千金的报文，506部队也记二等功，是因为他们获取了敌人增援部队的动向情报，同样对前指的作战部署起了重大作用。
　　晚上，李胜勇坐在桌子前，面前是前指的通令，鲜艳夺目的红头文件。其中对他们营和506部队各有一段评语，他几乎可以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但他还是一句句咀嚼着，仿佛要品出点别的味道。
　　杨昆正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垫着膝头在一张纸上写什么，看见李胜勇的眼睛不经意地往这边一扫，他立刻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李胜勇根本无暇顾及杨昆的表情。他越品味越觉得前指对506部队的评价和对他们营评价所用的措辞用语虽然表述不同，分量却几乎完全一样。论贡献他们营肯定比506部队大得多，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二等功。按理说他们还是军区自己的侦察营，506是外军区的部队，打完仗就走的，一般讲指挥员都有点本位主义，为什么前指对外军区的506部队如此偏心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记起参谋长每次谈到鲁滇生时都很自然地用一个特别的称呼小鲁。参谋长素以严厉著称，称呼部下一般直呼其名，或者是姓加职务，如某团长，某营长，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谁。尤其是在环境险恶的战区，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言一行都带火药味，要不是有超乎寻常的特殊关系，参谋长绝不会脱口而出这种过于温柔的称呼。
　　莫非是源于鲁滇生的特殊背景？他不由地想起当初鲁滇生入伍的情景，能作为后门兵，说明他父亲应该是相当一级的领导。如果前指参谋长正好做过他父亲同事或者是下级，首长的儿子在自己手下，会发生什么就可想而知了。虽说在残酷的战争面前，谁也不敢有半点私情，但在许可的情况下来点小小的倾斜还是不难做到的。
　　想到这些，李胜勇的信心瞬间跌落到冰点，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而是觉得鲁滇生背后那些潜在的因素恐怕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
　　唉！李胜勇发泄式地一拍桌子，震得用木箱子搭成的桌子哐噹作响。正打瞌睡的杨昆被惊醒了，懵懵懂懂地问：营长，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