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长刘生泽 () 兄长的小名叫才娃子,出生于1950年的腊月二十三。 据母亲生前讲,生才娃子的时侯,她差点儿大出血离开人世。但母亲硬是在鬼门关上走了回,阎王爷最终还是把母亲推出地狱门外。母亲还说,才娃子在她的产道里待的时间太长,才娃子生下来就已经奄奄一息,直到第二天,他才发出了声微弱的啼哭。 在后来的很长段日子里我都在想,为什么母亲生下我们姐妺兄弟六个,唯独兄长刘生泽的智力不健全呢?在后来,我阅渎了些有关生育、遗传学方面的著作,才算彻底弄清兄长刘生泽智力不健全的疑窦他是由于在母亲产道里长时间的缺氧,所导致的智力下降。这一点儿也怪不得母亲,更怪不得兄长本人。所幸的是,兄长遗传了母亲的些外貌特征,肤色白里透红,模样俊美,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直到如今,在我的印象中,兄长的肤色还是那么红润。 一个智力不健全的人,他的命运中注定会多些悲剧色彩。 (二) 关于兄长的故事,我只能从1961年的那个秋天开始讲起。 那个秋天,在下西号公社任党委书记的父亲,从昌马老家把我和姥姥接回玉门下西号公社最东边的个叫下东号的大队,因为我们的家安在那儿。那时侯,是春季入学,虽已到了入学年龄的我,却只能等到来年春季入学,在不能入学的这段日子,我就只能天天踉着姐姐和哥哥去学校旁听。姐姐上五年级,哥哥上三年级,大多时侯,我都踉哥哥去三年级教室旁听。 有天中午,由于贪玩,哥哥迟到了半节课,他连喊了几次报告,那个凶巴巴的女老师才拉开教室门。她看哥哥脖子上没有红领巾,就历声问道:刘生泽,你的红领巾呢? 哥哥低下了头,小声的说:在腰里勒着哩。 女老师说:抽下来戴在脖子上。 哥哥抖抖索索从腰里抽下皱皱巴巴的红领巾,拴在脖子上。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哥哥的裤子竟从腰间退到了脚脖子,哥哥裆里的那个小东西,顿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女老师严历的教训哥哥:刘生泽,你的裤腰带呢,为什么用红领巾当裤腰带?你知道不知道,红领巾是用千千万万的革命烈土的鲜血染红的,你却用来当裤腰带,亏你还是公社书记的儿子,点点阶级觉悟都没有。说完,女老师走进教室,把教室门朝里关上了。 这时侯,哥哥把脖子上的红领巾取下来,重新勒在腰里,就拉着我的手跑出校门。哥哥带我来到学校南边的棵很有些年岁的沙枣树下,树上还有稀稀拉拉的红沙枣,哥哥就捡起地上的石头瓦片扔上去,半天才能打下一枚两枚沙枣,哥哥就连土塞进嘴里。在打下来枚,才能轮到我。 那天,哥哥对我说:社娃子,其实我早就不想上学了。 我问:为啥? 哥哥说:天肚子都吃不饱,哪有心思上学。 实际上,哥哥经常逃学,家里人却丝毫不知道。 哥哥还叮嘱我,绝不能把他逃学的事情告诉爹妈,胆小的我向哥哥做了保证:绝不向爹妈告密。 是一个星期天,哥哥带我去了村子东边的城皇庙,我们惊喜的发现,有好几个人往城皇庙里搬麻袋。哥哥小声告诉我,说那些麻袋里装着好吃的。 我问:啥好吃的? 哥哥说:是洋芋,还有红罗卜。 对于洋芋和红罗卜,我丝毫没有任何概念。 哥哥神秘的对我说:社娃子,等天黑下来,我们偷洋芋偷红罗卜吃,红罗卜可好吃了。 我说:哥哥,我不敢偷,我害怕哩。 哥哥说:你给我放哨,我偷,偷上了我们俩个人平分。 城皇庙不远处有个铁匠铺,哥哥带我去了铁匠铺,哥哥趁打铁的人不注意时,顺手摸了一截钢筋棒。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哥哥带我靠近城皇庙,他爬在木格子窗子上看了老半天,对我说:社娃子,东西就放在里面。说完,哥哥就用铁棍在墙角掏起来。掏了好大个时辰,总算掏开了个能容个小孩钻过去的浻。哥哥让我待在外面放哨,旦发现有背枪的民兵来,就赶快学猫叫。说完,哥哥就从那个洞里钻进去,一会儿功夫,他从洞里爬出来了,只见他的上下衣袋里都塞满了红萝卜。我们俩个就坐在墙角吃起来,都顾不得擦去红萝卜上的泥。哥哥说吃完了他在钻进去拎半麻袋,背回去藏起来,放着慢慢吃。 正在我们俩个得意忘形的时侯,突然股手电光照过来,哥哥说快跑,民兵来了,说着,哥哥就撒丫子向无边的黑暗跑过去。胆小的我,却愣在那儿,不知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就那么束手就擒。两个民兵查看了下哥哥掏开的洞口,又从地上检起哥哥用来做案的铁棒,把我带到了大队部。大队部里有张桌子,桌子上点着盏马灯,桌子后边坐着一个看上去跟父亲年龄相仿的男人,一副凶巴巴的祥子。 一个背枪的民兵对桌子后的那个人说:王大队长,逮住了两个偷集体财产的小毛贼。 王大队长问:另外一个呢,咋只带来个? 背枪的民兵回答:另一个跑的没影了。 王大队长咚咚狠狼拍了下桌子,把我吓的尿了裤子。 王大队长开始审问我:为啥偷集体的东西? 我连忙分辩:我没偷。 王大队长问:你没偷,民兵咋把你抓住了? 我说:是我哥哥偷的,是我哥哥用铁棒挖开了洞,是他钻进去偷的,不信你去问他。 王大队长问:你叫啥名字? 我说:叫个社娃子。 王大队长问:你哥哥叫个啥? 我说:叫个刘生泽。 那个背枪的民兵说:刘生泽我认得,是公社刘书记的大娃子,不好好上学,三天两头逃学。 王大队长对那个背枪的民兵说:李连长,,你去把刘书记请来。 背枪的连长出去了。 会儿功夫,父亲就来了。 王大队长满脸堆笑的对父亲说:刘书记,请你来也没啥大事,就是你的两个娃子偷了一些城皇庙里的红罗卜,也没偷多少。 啪啪父亲走过来狠狠搧了我两个耳光,骂道:小小就不学好,就知道给老子脸上抺黑。 王大队长和李连长都为我说好话,让父亲不要生气,说孩子小,以批评教育为主。 父亲把我领回家,没想到哥哥先我步回到了家。见灰头土脸的哥哥,他扑过去狼狠踢了哥哥两脚,还骂道:今后你在出去干那些做贼挖窟窿的坏事,我把你的狗腿给你敲折哩。 (三) 哥哥又闯了一次大祸,那次大祸,差点儿让哥哥丢了小命。 一天中午,母亲说要和父亲去玉门镇办件事,让我们把家看好,不准把别人家的孩子引到家里来。 哥哥的人缘很好,父母走后时辰不大,他就召来了一大帮孩子。那一帮孩子就在屋子里乱翻,我知道他们是在找吃的,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一个年龄大点的男孩说:刘生泽,好吃的肯定叫你妈藏在柜里了,你看,你家的大柜上都锁了大锁子。说完,那个大男孩把嘴对在哥哥耳朵上叽叽咕咕了半天,不知说了什么?哥哥对我说:社娃子,你去外头玩去,我们几个在屋里打扑克哩。没办法,我就只好出去了。我走出屋子,哥哥就把屋门朝里插上了。我没有走远,就坐在院子里的块石头上晒太阳。 咣、咣、咣,屋子里响起砸东西的声音。 我翻起身走过去推门,推了半天也推不开。 过了会儿,屋门开了,只见哥哥和另外几个不认识的男孩,毎人手里拿着好几张花花绿绿的纸,我不知道是什么。哥哥和几个男孩跄出院门,不会儿功夫,他们几个又返回来了,他们毎个人手里都拿着名种各祥的好吃的,有糖果有饼干。哥哥给了我一些,。还一再叮咛千万不能给爹妈说,一旦说了,爹妈非把我们打死不可。说完,哥哥就带我离开了家,躲的远远的。 傍晚,哥哥打发我回去打探消息,让我什么都不要说。 我走回家,推开屋门,只见父亲在旁生闷气,母亲坐在炕沿上哭鼻子抹眼泪。见我回来了,父亲下子扑过来撕住我的只耳杂,历声喝问:你给老子说:柜里的120元钱是不是你和刘生泽偷去的。 我害怕极了,我战战兢兢的说:我没偷。 父亲问:柜盖是谁撬开的? 我说:我不知道。 啪、啪,父亲狼狼的抽了我两个耳光,撕住我的只耳朵说:你在说个不知道! 在父亲的威逼下,我把所发生的切,老老实实告诉了父亲。 父亲恨恨的说:我前世三辈子造了啥孽了,养下了这么两个害人不浅的贼娃子,我今黑不拿枪崩了那个坏子儿,我就不配当公社的书记。说完,父亲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会儿功夫,父亲从什么地方拿出杆长枪,还往枪膛里安了颗子弹。 我害怕极了,我真怕父亲拿枪崩了我和哥哥,我就顺门往外跑。 大队的院子里灯光明亮,还聚了好多好多人,原来是在放电影,白布帐子都挂起来了。我找了半天,终于在放影机旁找到了哥哥,,我把他拉到无人处,就对他说:爹往枪里装了子弹,说要一枪崩了你,你赶快躲起来吧。哥哥听了我的话,撒腿就跑。 电影开演了,放的是《小兵张戛》。我正站在电影机旁看的津津有味,突然我的耳朵被人撕住了,我掉头看,是父亲,他怒气冲冲的提着枪。父亲历声问我:你哥哥到哪里去了? 我说:我没看见。 父亲怒气冲冲走进人群。 三天以后,那个常到我们家来的河南老奶奶把哥哥送回来了。那个贤惠的老奶奶给父亲母亲说了许多好话,让父亲千万千万不敢对哥哥动武,说哥哥还是个孩子,大人千万不能跟孩子般见识。 河南奶奶走后,父亲还是忍不住的操起根木棍,在哥哥头上使劲打了两下,哥哥就那么倒在地上。 从此,往日的那个活崩乱跳的哥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神情木纳、萎萎缩缩的哥哥。 一天夜里,母亲哭着抱怨父亲:你下手也太重了,你把大娃子打成个苕(傻的意思)娃子了。 父亲愤愤的说:打苕了就打苕了,养个苕子总比养个强盗省心。 哥哥在家躺了好些日子,姐姐又带他去了学校。 几天以后,一个老师把哥哥送回来了,那个男老师对父亲说:刘书记,你的儿子脑子出了问题,记不住东西了。 父亲对那个老师说:张老师,即然我的儿子脑子出了问题,就让他退学,在家好好养着吧,啥时侯脑子好了,在送他去学校。 (四) 1962年春天,我们举家又迁到个叫石河子的大队,我们住在石河子6队,离下西号公社也就一两里的样子。 有天,父亲对我说:社娃子,你是个聪眀娃娃,你哥哥脑子不灵光,上学记不住东西,你就好好上学,将来我供你上大学,你要给我们刘家门上争气。 我说:爹,我定好好上学念书,定给刘家门上争光。 1962年3月1日,父亲带我走进下西号小学。父亲带我走进间土坯房子,那间房子里坐着一个满脸麻子的男老师,年龄踉父亲的年龄相仿。 父亲对那个老师说:曲老师,我今天就把二娃子交给你了,你就多费心。 接下来曲老师就对我进行了多项学前考查内容,考查完毕,曲老师对父亲说:刘书记,你家的二公子我看是世上少有的神童,还没入学,这娃娃肚子里装下的东西比上了二年级的娃娃都多,将来,不是个宰相,也能当个知县。 父亲说:曲老师,你过奖了,他还只是个嘴黄子都没退尽的娃娃。 曲老师说: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我敢打保票,这个娃娃定错不了。 当时,父亲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我成了我爹的骄傲。 就那样,哥哥退学了,我很幸运的背起书包走进了学堂。 失了学的哥哥,彻头彻尾变成了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儿童,除了回来吃两顿饭,其余时间都在外面瞎涽。那时侯,三妹才刚生下来,母亲成日里忙于奶孩子,根本无遐顾及哥哥的存在。而父亲,又不把哥哥当回事,他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我的身上。没成想,我只在学校待了半个月,就变成了一个让父亲更不待见的废物。父亲彻底失望了,或者说彻底绝望了。两个儿子都没指望了,父亲只好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家中几个丫头身上,更确切说,是寄托在大姐身上。家中劳力少,娃娃多,父亲原本让大姐小学毕业后回队跟母亲去生产队挣工分。我残了,大姐就如愿以偿的进了玉门镇的最高学府玉门第二中学。 而我11岁的傻哥哥,被母亲带上去生产队涽工分,因他是小孩,毎天只能挣回来两分工分。哥哥毎日里挣回来的两分工分,免强能够养活自己。11岁的孩子,本该去自由自在的玩要,而他却过早地承担起本不该由他承担的重负。 命中注定,哥哥是一个苦命人。 (五) 斗转星移,转眼到了1967年,哥哥长到了16岁,由于个头矮,在生产队里,他只能算多半个壮劳力,毎天只能挣回8分工分,相当于个强壮妇女所挣的工分。父亲对哥哥常说的一句话:你丢不丢人,个地当(指强壮劳力)小伙子,挣的是女人的工分,我像你这么大,都是国家干部了。 受了父亲的数落,哥哥就小声的说:爷爷把你的书供成了,我没念下书,这能怪我么? 父亲火了:你从小就不是个好怂,小小年级不好好上学,把红领巾当成裤腰带,一天到晚净干些偷鸡模狗的事,天生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哥哥让父亲揭了短,就低下头不支声了。 那年秋天,我们全家迁回了昌马老家。 那年冬天,哥哥报名去了远离家乡的黑崖子水利工程上筛石头。 1968年夏天,噩耗从黑崖子工地传来:哥哥淹死在昌马大河里了,工地上派人找了两天两夜,连尸首都没找到。 听到那个不辛的消息,母亲哭的死去活来,父亲却只是唉声叹气,竟没有流下滴眼泪。 五天之后,哥哥却耗发无损的回来了,这让母亲惊喜万分,让父亲意想不到。 事后,哥哥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工地上放了天假,哥哥说他约了几个人,想去河对岸的戈壁滩上拔沙葱,拨上些沙葱,捎回去让家里人吃。可河水齐腰深,有人建议绑个木排漂过去。于是,几个人找来盘子8号铁丝、钳子、钉子等,正好河岸边堆放着几十根杨木檩子,他们几个就手忙脚乱的把三根木头绑在起放进河里。起初,他们几个商量好,先顺河玩段漂流,然后去对岸的沙滩上抜沙葱。正在他们玩的尽兴的时侯,大雨下开了,有人建议干脆顺河而下,遇到人庄子在爬上去避雨。四个不知深浅的毛头小子,就在雨中漂流 山洪下来了,顷刻间,木排就让凶猛无比的浪头拆的七零八落,四个人就各自逃命。哥哥就死死的抱住根木头,任凭多凶恶的浪头打来,他都不松手。哥哥说他醒来的时侯,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是睡在山外户人家的炕头。原来,是疏勒河下游的个人去河边捞浪柴,结果就发现了骑在木头上的哥哥。那个好心人用木杆把哥哥骑的那根木头划到岸边,可早已昏死过去的哥哥,双臂紧紧的抱着木头,那个好心人费了好大劲,才掰开哥哥的手。哥哥说他在那家姓丁的好心人家养了两天,才搭了辆便车回到昌马黑崖子水利工地。让哥哥想不到的是,那天和他下河的另外三个人,全都淹死了,尸首都送到了各自的家中。见哥哥活着回来了,工地上就不敢在留他,就把他打发回家了。 听了哥哥的讲述,母亲忍不往的哭了,我知道,那是种无比欣慰的哭啊。 那刻,16岁的哥哥,在我面前幻化成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哥哥死而复生,在队里引起了轩然大波,队上的人,三三两两来家里,都说这说那。 队上的贫协代表富文生说:刘生泽这个娃娃,大难不死,必有厚福,你们等着看吧。 三堂叔,外号早知道的说:刘生泽这个娃娃,大难没死,是我们刘家的上辈子先人修下的福。 当生产队副队长的远房姑父富天生说:刘生泽这个娃娃死里逃生,是托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福,这也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也是抵制资产阶级法权的次彻底革命。 家里来的人多,反正说啥的都有。 也许是应了人们的话,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反正有那么几年,哥哥的人生道路特别平顺。即便是哥哥在生产队里闯下多大的祸,也没有给家里带来多大危害。比如有次哥哥赶着骆驼车和队上另外几个车户去北大窑拉煤,那次,他比别人多装了点,结果,返回过大河时,车就搁在岸边,拉车的骆驼就生生冻死在河里。 哥哥闯了祸,致使生产队白白损失峰拉车的精壮骆驼,生产队要开他的批判会,分析他破坏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的抓革命、促生产的动机,分析他破坏农业学大寨的动机。 有人说:刘生泽出身于个富农家庭,和咱贫下中农不是股道上的跑车,是搞阶级报复,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有人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刘生泽的娘老子都是反革命,刘生泽破坏集体财产的反革命行为,充分说明他是为他的反革命娘老子呜冤叫屈,也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的具体表现。 眼看无辜的哥哥要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了,关键时刻,是贫协代表富文生站出来为哥哥说了好活。富代表说:我看以上几个人的分析不符合实际,刘生泽是响应多拉快跑为集体号召,他是个热爱集体的好青年,不像有的车户,怕困难,每回去北大窖拉煤,都装半车。贫下中农同志们,大家手捂心口子想想,刘生泽要是不热爱集体,那他毎回都少装几百斤才是,为啥还要多装几百斤呢? 富文生是贫协代表,立场坚定,爱憎分明,他的话,简直堪称圣旨,就那样,一场祸事就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两年后的个春天,哥哥被分配赶牛耕田,下午收工时,哥哥卸了犁,就把两头牛打脱,让牛自个儿回饲养场吃草。通常情况下,谁赶的牛,下午收工后,谁负责把牛赶回饲养场,亲手交给饲养员。困为害伯牛空肚子喝了水得绞肠阴,种致命的肠道疾病。那天哥哥把牛打了野,两头牛就偏偏喝了水,其中头牛就病了,我和哥哥就天天赶着牛去公社兽医站看。正巧曽医站的那个姓王的兽医是我的个朋友,说牛得了重感冒。队上刚上任的蒲队长不相信牛得了重感冒,就亲自拉了牛去兽医站,我和哥哥也去了。结果姓王的兽医朋友还是给出了牛得了重感冒的证明,并且出据了书面证明。最后,牛还是死了,但有了兽医出据的书面诊断书,队上也没把哥哥怎么的。 六hr几年过去,哥哥出脱成个美男子,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 队上有人给母亲递话,说贫协代表富文生有意让二丫头蒲汉环嫁给哥哥。那时侯,父亲己落实政策平了反,恢复工职党籍,被安排到公社农业技术推广站工作,据旁人讲,还补发了笔数额不小的工资,我们家的情况,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即然富文生愿意把丫头嫁给大儿子,那自然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当即,母亲请了媒人去富代表家说媒,很快,亲事就定下来了。那时讲究婚事新办,也没举行隆重的订婚仪式,两家人坐下来,大哥的婚事就说成了。 在这里,我要交待下蒲汉环这个女人:在我最初的印象中,蒲汉环是那种朴实、单纯,而又毫无心计的女孩。其次,她还有几个更为突出的特点:是乐于助人,二是对人热情大方,三是对工作负责认真,四是干活泼实。她唯的不足,就是长相不太那个,可她所有的优点,能弥补她唯的不足。那时侯我就想,如果她真成了大哥的媳妇,会是大哥一生的幸福;如果她真成了我们家的员,将是这个家庭的福音。 事情跟预想的那样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很快,大哥就和蒲汉环订婚了。俗话说,进了谁家的门,像了谁家的人。可蒲汉环没进我家的门,就己经像了我家的人。蒲汉环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事事处处呵护着我这个未来的小叔子。如果有人对我有攻击的行为,她就扑上来跟人家辩个清红枣白。有人当面质问她:刘生文是你的啥人,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护着他? 蒲汉环就理直气壮的说:刘生文是我兄弟,从今往后,谁要敢动我兄弟根手指头,我叫你知道个啥哩! 其实,我还比蒲汉环大两岁呢,她之所以在人面前以个姐姐的身份自俱,那是他从骨子里就把自己当成我的嫂子了。试想,有这样个有情有义的嫂子护着我,该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件事啊! 但是,蒲汉环终久没有成为老大的婆姨,终久没成为刘家的媳妇,也终久没成为我的嫂子。 起因是这样的 是个夏天,家住先锋大队的一个老妪来家里,她是我八杆子打不着的个姨妈,好久都没联系了,听父亲平了反,成了国家干部,就来家里走动。我那个姨妈,属于那种东风大了随东风,西风大了随西风的人,见风使舵,是她为人处世的信条。 正好那天蒲汉环也来家里,还显得异常亲热。蒲汉环走后,姨娘问母亲:他刘家姨娘,那个矬丫头是谁? 母亲平静的回答:是大娃子的媳妇,订了婚也才两个月。 那姨娘听了母亲的话,大惊失色,然后怪乍乍的说:他刘家姨娘,你们咋眼睛里木(没有的意思,昌马方言)苦水了,咋给娃子找下了个八面子木相的媳妇。 母亲说:那丫头都是跟娃子块玩大的,就说下了。 姨娘说:拿上这么好的家道,老子是国家干部,娃子又长的干散(昌马方言,指男人或女人模样俊,身材好),找个啥样子的找不下,咋就偏偏找了个脚大腰粗面丑的烂干货呢? 母亲说:都找下了,咱就不嫌弃了。 姨娘说:快些退掉去,退掉她想跟二娃子了就说绐二娃子,不想跟二娃子了,就去个球。退了婚,我绐刘生泽找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这么好个家儿,总得找个在人面前拿得出去的媳妇,免得让旁人说三道四。 在先锋姨娘而在在而三的蹿掇下,大哥就和蒲汉环退婚了。蒲汉环的父母都是厚道人,我们毁了婚,人家也没说什么。 那时我就想,大哥和蒲汉环分手,将是他生最大的失误。 很快,大哥就跟先锋姨娘的三丫头玉花订了婚。 在这里,我捎带介绍下玉花:她是那种肤色白嫩还水灵灵的女子,尤其她的那张秀色可餐的瓜子脸,看眼,你会过目不忘。她的那张脸,仿佛是经雕刻大师精雕细刻出来的个艺术精品,只可欣赏,万万不可触碰,谁触碰谁将生万劫不复。 总而言之句话,玉花是个相藐惊人,精明过人的女中精英。那样朵鲜花,必须养在有高贵血统的贵族人家,像我们这等低贱血统的寻常人家,怎么又能养得活呢? 可美艳无比的玉花,却偏偏成了刘老大的婆姨,成了刘家的媳妇,成了我等干兄妹的嫂子。 先前的几年,还过着毛泽东时代的生活,那时的社会主义分配制度是干好干坏个样,干与不干个样,也就无所谓谁优谁差。老大相对度过了段比较平稳的日子。 1976年,我们举家迁到了水峡大队第五生产队。那时的社会主义分配制度又有了些新的变化:即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那种分配制度,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集体优越性。那种比较先进的分配制度,极大的鼓舞了那种踏实肯干的人,也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那种一无所长的末流社员。 水峡五队,还有个别称,叫转筋湾,意指藏龙卧虎之地。事实上,水峡五队也是各类人材荟萃的地方,各行各业,都有优秀的人才,像老大这类,即无任何农业技艺,又老实巴交的人,就被更多的人所看不起。而玉花嫂子,很快挤进水峡五队的精英阶层。 从此,优秀的嫂子,就看不怪落后的大哥。 从此,两人有了分歧。 从此,日子里就有了磨擦。 七hr转眼到了1979年夏天,一个消息在村子里传开了:搁置了十几年的昌马水库,终手要下马了。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而且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残疾人,水库工程下马,似乎跟我没多大关系。每天,我依然架着双拐去学校,当我的民办教师,闲遐里,我就门心思的读书。直到有天,村子里的人都去哄抢原本就属于国家的财产,而我,就是想抢,也拿不来根戳鼻子的棍棍啊。 我们的刘老大,是那种树叶子掉下来也害怕把头上砸开个黑屈窿的老实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拼着命昼夜不舍的发横财。玉花嫂子是精明之人,见着别人天天往家里捞东西,而自已的男人却天天头蒙被子睡大觉,气就不打处来,场蓄谋己久的家庭战争就不可遏止的爆发了。大嫂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刘生泽,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别的女人的男人,都明日黑白往家捞东西,你像条死狗样天到黑睡大头觉,老娘嫁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老娘踉你离婚! 在我和父母的鼓动下,老大终于鼓起勇气,信誓旦旦的说:老子今天非掮回来根松木大梁。 结果是,老大非但没有掮回来根松木大梁,就连指头粗的根戳鼻子棍棍都没掮回来,还让墙头上的土块石块掉下来砸伤了,是水库工程指挥部的人开车把老大送回来的。那真应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老活。 老大受了重伤,玉花嫂子就把他安顿在间放杂物的房子里。老大在婆姨的谩骂声中,天天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 女人最绝望的件事,就是从自己所嫁的男人身上,看不到点点的希望。 那时我就断定,玉花嫂子跟老大离婚,是迟早的事。 从此,玉花嫂子跟老大是三天小吵,五天大吵。老大是没嘴的葫芦,俩口子吵架,他只有挨骂的份儿。 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能怪谁呢,只能怪老大窝囊没本事,只能怪老大当初放弃了蒲汉环。男人最悲哀的件事,就是遇不到个能同甘苦共患难的婆姨。在这点上,我要比老大强千倍万倍,因为我有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 终于熬到了包产到户,老大家四口就另起炉灶单过了,这样来,父母也就不必在为他们的事操劳了。包产到户的第二年,家里又帮着老大在东边老大的承包地上打了个新庄子,老大家子也就从老宅子里搬出去了。但他们要离婚的风声,一直不断,理由很简单,老大是个没指望的窝囊废。 1987年10月,老大跟女人办了离婚手续,法院判定,9岁的大女儿英英,归老大扶养,7岁的小女儿玲玲归玉花嫂子扶养。可离完婚,玉花嫂子却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走就是年多。独身人的老大,艰难的生活了两年,并有了1000元的积蓄。年多后,玉花嫂子带着俩个孩子回来了,放出风说,要跟老大复婚,并很快和老大住在起。时过不久,玉花嫂子就带着两个女儿失踪了,老大存下的1000多块钱,也被洗劫空。 出于生活所迫,老大把十几亩地分别转包给了几户人家,就外出打工了。年以后,老大说又有了1000多块钱的积蓄,结果又被河岸二队个叫富延国的小伙子借去了。原本说只借用3个月,可至今也没要回来。后来,老大又去了酒泉,在果园村家私人办的水泥预制厂看工地,看了两年多,算下了2000多元工钱,却死活要不回来。无奈,老大回到昌马,请我去酒泉,帮他讨要工钱。我怕自己势单力薄斗不过人家,就叫了两个文友去助阵。去了酒泉,很快找着了老板,我们几个就跟老板协商讨要工钱的事。那老板先是答应给老大结算部分工钱,随后又把鼻子把泪的说厂子亏掉了,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大看那个阵式,先是败下阵来,说人家老板都困难的就差去要饭了,工钱的事就不在提了。老大白白损失了几年的血汗钱,我气得浑身发抖,老大倒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老大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谁拿他都没有任何办法。 又几年后,听说老大又在玉门市老市区北坪工商局找到了个打扫卫生的工作,年能挣2000多块钱。1995年冬天,由于生活所迫,我去玉门市修鞋,时没钱租房子,老大就让我和他在间小房子里挤。老大是个厚道热情的人,而且人缘好的不得了,那些开饭馆的人和摆摊的人,见了他,就大爷大叔大哥的叫,傍晚人家要收摊了,就往他的值班室里存放东西,他几乎是来者不拒。间不足10平米的小房子,几乎全都叫别人的东西占满了。老大给人提供了方便,人家也没亏待他,买馒头的给他送馒头,买馅饼的给他送馅饼,卖油饼的给他送油饼。人家给他送的东西他吃不完,还常赏接济几个要饭的。由于玉门市修鞋生意不景气,我干了个月就离开了。 又过了几年,我专程去市里看老大,老大告诉我,他存下了五六千块钱,他说想在市里卖套平房,将来干不动了,就住在自已的房子里养老。我不同意老大在市里买房子,我让他回昌马,我说我还有个庄子,让给他白住,在给他亩口粮田,这样,也互相有个照应。老大说:兄弟呀,我已经在城里住惯了,我不想回到昌马去。 半年多以后,我听到个消息,说老大的二丫头玲玲回到了他的身边,声称要给他养老送终。玲玲说想在市区开个理发店,老大二话没说,就把自已的8000元积蓄分不留的拿出来,帮横空里飞来的女儿在市区开了家理发店。又半年之后,我们听到个消息,说那个玲玲不是老大的女儿,是冒充的,老大给的钱也打了水漂。于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放出话来,如果那个冒充的女儿不把老大的钱如数归还,我们就向法院起诉。为此,我还专门去了趟市里,并约见了老大的假女儿,可人家矢口否认花了老大8000元钱的事。我就吓虎那个女子:如果你不还钱,我马上向法院起诉你,我的个亲戚在法院,不怕你赖帐。我的吓虎起了作用,她扑通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叔,你千万别起诉我,如果公安局抓了我,我的名声就环了。 见我不为所动,那女子又跪在老大面前,哀求道:爸,你行行好,千万不要去告我,我虽然冒充了你的女儿,但我以后定像亲女儿那样孝敬你,我要给你养老送终。 老大说:丫头,你放心,只要老子不犯话,谁也不敢向法院起诉你。 半个月后,我又听到个消息:老大的假女儿把理发店卖给别人,彻底从人间蒸发了。 听到消息,我马不停蹄的赶到玉门市,坚决支持老大向公安部门报案,想办法追回被诈骗去的8000多元钱。当我气急败坏的说出了要向公安机关报案的想法时,老大却显得很冷静,他说:老二,咱就不报案了吧。 我问:为什么? 老大说:那个丫头虽说骗了我,但人家叫了我半年多的爸,难道还抵不了8000块钱么,得饶人时且饶人,我不想追究了。 那就是老大,被人骗了,还感激人家。 八hr那次诈骗事件之后,我们姐妹几个轮番给老大做工作,让他为老了以后作些打算,如果不想回昌马,就存下些钱,在玉门市买套平房,总不能老了连个窝都没有。也就两年的时间吧,老大在三台大坡底下的那大片平房中买定了套房子。房子有80个平米,还有个20个平米的小院,间客厅,个卧室,间储藏室。房子收拾好后,大姐、二妹、三妹、小妹几个,出资给老大置办了简单的家具及灶具、餐具,总共花去1000多元钱。三妹彩霞是热心肠,她又个人出钱给老大买了面粉、大米及油盐酱醋,前后花去五六百元。 是2002年的春天,从玉门市传来个消息,说老大患了脑梗塞,已不在北坪市场干了。得知老大患病的消息,我赶到市里看望老大。老大说话不太利索,但他还能把切表达清楚。他从个纸箱子里提出塑料袋,里面足有十几合华佗再造丸,还有另外几种治疗中风和高血压的药,老大说,这些药是彩霞和丽霞花钱给他买的。我大致估算了下,那袋药,得花上千元钱,才能买回来。老大还告诉我,说玉秀给他送来了几十个香豆烧壳子,够他吃个多月。老大还说,大姐经常叫他去家里吃饭,还说杜姐夫是难得的好人。 我是从心底里感激大姐和杜姐夫,我从心底里感激我的二妹玉秀、三妹彩霞、小妹丽霞。在老大陷入病魔和贫困的双重打击时,是我的那些姐妹们伸出了援助的双手,救老大于水深火热,帮老大度过生活的难关。试想,老大若不是遇上我们的那几个好心的姐妹们,他该怎么活下去呀。 老大失去了工作,没有了任何的经济来源,几年来,是我的那三个妹妹,还有三个胸怀大爱的妹夫们,给予了及时资助。本来,杜姐夫振涛,二妹夫占智,三妹夫占明,小妹夫玉光,他们是没有任何义务来赡养老大的,可他们却义无反顾的担下了抚养老大的义务。对于几个妹夫的仁义,我的感激是由衷的,是发自内心的。人在做,天在看,我的那些亲人们为病残的老大付出了多少,苍天看见了,生文也看见了。 那时,我就萌发了个念头,总有天,我要把我的那些好心的姐妹及姐夫们妹夫们的义举,写成本书,我要让世上的人都知道,刘老大、刘老二,遇上了世界上最善良的兄弟姐妹。 乐于助人,是老大天生的秉性。病情稳定了,他就开始了做善事,比如经常让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在自已家里吃住,而且住就是月两月,三月五月。周围的人都称老大办了个义务养老院,可人们又哪里知道,老大给那些可怜的乞丐们吃的每粒粮食,都是我的那些亲亲的姐妹们赠与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真正做慈善的,不是刘老大,而正是我的那些血脉相连的姐妹们。 有件事,让我至今都不能忘却。个叫高金莲的女人,曾是昌马信用社主任汤文喜的媳妇,那原本是个很幸福的三口小家庭。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歹祸福,原本主任当的好好的汤文喜,却不辛得了重病,撒手西去。从此,高金莲失去了丈夫,汤洁失去了父亲,母女俩就走上漫漫求职路。2003年,高金莲、汤洁母女展转来到玉门市老市区,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在她们母女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老大义无反顾的接纳了那对可怜的母女。从此,老大睡客厅,把卧室让出来让她们母女住。而且无代价的供她们母女吃,而这吃住就是大半年。知情的,都明白老大是在做好事,不知情的,认为老大是另有所图。可人们又哪里知道,一个患着中风的六旬老人,性功能早丧失殚尽,还能干成那些男欢女爰的床弟之事么?简直是在开国际玩笑。 老大的身体是天不如天,年不如年。我们兄弟姐妹们无不担忧老大的养老及连串的问题。 是2006年4月中旬的天,我和老伴去市文化局参加市作协举办的个文学笔会,在玉门镇商业步行街上遇着了三妹彩霞。彩霞告诉了我件事,占明、占智、玉光几个,花钱顾了辆10吨大卡车,去市里给老大搬家。 我不解地问:老大在昌马连间房子都没有,搬回来让他住哪儿?不行让他搬到我的老庄子上去,咱兄妹几个轮流照料着。 彩霞说:我们姐妹几个商量了几回,最后商定了个办法,老大回来,让他住在我二姐家,让二姐二姐夫常年照管老大,我们几个每月适当给老大点生活费。 我担心的问:你二姐夫是什么意见? 彩霞说:这个办法是我二姐夫想出来的,他不答应,谁敢把老大搬回来。 那刻,我的二妹夫裴占智,在我心中幻化成了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在他面前,我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卑微那样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有裴占智、刘玉秀俩口子能做得出来,而我这个堂堂的中共党员、堂堂的人民教师、堂堂的乡村作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我心说:占智、玉秀两位亲人,小哥向你们致敬。 毫不夸张地说,裴占智和刘玉秀,是为我们刘家的几个兄妹减轻了多么大的负担啊。要不是占智和玉秀慷慨的接纳了老大,就得我们几个轮流照料啊,总不能让母所生的老大流落街头吧? 占智和玉秀是世界上少有的善良人,他们把家中最好的房子让出来让老大住,他们把最好的饭菜让出来给老大吃。他们的义举,义薄云天,感天动地。他们在老大身上付出的情和爱,点点滴滴,生文都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辈子做好事。老大前前后后在占智家生活了四个年头,是整整的1460天啊。把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残老人精心服伺上1460天,那得怎样的种胸怀啊! 春天,玉秀天天为老大翻晒被褥,为的是让老大身体里多丝春天的气息;夏天,玉秀常常给老大浆洗衣服,为的是让老大过个清清爽爽的夏天;秋天,玉秀早早给老大预备好卸寒的衣物,为的是不让晚秋的凉风侵袭老大;冬天,占智早早为老大生好了火炉,为的是让老大在西北的寒冬里,多体验些亲人的温暖。 老大病了,占智就在第时间,用摩托车把老大捎到乡上找最好的大夫治疗,天又天,直到老大完全康复。 每年乡上都要唱大戏,每当乡上唱戏,占智就天天用摩托车把老大驮到乡上看戏,天又天,直到大戏结束。 有人说:裴占智是个傻瓜,个家的亲老子都没养活几天,倒把别人的野老子搬头扶脚的服伺了几年,真乃世上少见。 有人说:刘玉秀命苦的很,个家的娘老子都没伺侯几天,倒把病瘫子大哥接回来伺侯了个说不来。 有人说:裴占智和刘玉秀真真把德积下了,老人积德后人享,这家人,干下的善事,老天爷都看见的哩,迟们早,这家人都会得到老天的保佑。 有人说:刘生泽遇下了帮子好姊妹,要不是几个好姊妹的关照,刘生泽早都化成灰了。 老大在占智家的四年中,占明和彩霞,玉光和丽霞,经常来昌马看望。他们每次来,都要带不少的东西,还要给老大带来好多药品。正是有了妹子妹夫们所赐于的爱心,老大身体状况,比先前好了许多。 当我听到人们对二妹和二妹夫的赞赏,心中就不由自主的生出许多的感动来。有支歌唱得好,只要人人都献出点爱,这个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明天!是啊,我们的刘老大,要不是遇到像大姐、大姐夫,二妹、二妹夫,三妹、三妹夫、小妹、小妹夫这样的亲人,他的晚年就不会幸福。 和我的那几个妹妹妹夫相比,我这个当小哥的,实在是做的太差太差了。在占智和玉秀扶养老大的那四年中,我又做出了些什么呢,想起来,我都觉得脸红。说到底,我刘生文就是个最无情无义的东西,也是愧对我的那些妹子妹夫的。 九hr老大名义上是有个女儿,但实际上,他的女儿眼中根本没他这个老子。算起来,老大的女儿英英,也有40岁了吧,可老大至死,都未能见上女儿眼,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啊。老大虽是有后代的人,可他的后代在哪儿呢?事实上,老大就是个孤寡老人。老大算是赶上了党的好政策,在裴占智的四处奔走努力下,终于给老大办成了低保,这样,老大每月就有了60多块钱的低保。 有一天,裴占智来到家中,跟我商量给老大办五保户的事。我的二妹夫占智,他总是把老大的冷暖放在心上,其间所付出的艰辛,是不能用浅薄的语言所能表达出来的。本来,老大的五保户能顺理成章的办下来,在即将尘埃落定的时侯,偏偏又出了点岔子。市民政局下来工作组,最终核查老大的基本情况,这核查,还真就核查出了点秕漏。工作组的人看老大住宿条件如此的宽敞,根本不符合办理五保的条件。市民政局的人是不了解老大的实际情况,最后,在昌马乡民政的大力协调下,老大五保的事,才算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在给老大办理五保的过程中,三妹夫张占明先生功不可没啊,是他费尽周折,在民政部门打通了各各关节,老大才能跻身于五保户的队伍。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刘老大是有福之人。从另个层面来讲,裴占智和张占明两个妹夫,是刘老大真正意义上的贵人,也是我刘生文的贵人。是政府,是两个妹夫,从根本上解决了老大的养老问题。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老大送进玉门市的公立养老院。可进市养老院的条件极为严苛,生活不能自理,行走有障碍的人,坚决不得入院。之前,我五次三番的去找乡上管民政的人,我把好话说尽,唾沫说干,人家就句话:刘老大不符合进养老院的条件。在事情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我想到了个下策:送礼。送只羊吧,又太扎眼,那只有送钱了。一向节衣缩食的老伴,破天荒的拿出1000元。怀揣着1000元人民币,我又理直气壮的去找民政上的人,我把基本意思表达出来,可人家非但不接受,还把我美美教训顿,说我身为人民教师,身为个作家,灵魂竞是如此的肮脏云云。我简直是斯文扫地啊,堂堂人民教师,堂堂省作协会员,事情没办成,倒落了个灵魂肮脏的坏名声。那段日子,我是上吊抹脖子的心思都有啊! 最后,还是当市农委主任的张占明三妹夫出手,他几乎是动用了为官以来全部的人脉关系,并且自己花钱打通了一些关节,老大才得以入住玉门市民政局所属的公办养老院。老大属于缺少行为能力的人,得有个直系亲属作为老大的直接监护人。而我本就是个残疾人,根本不具备给老大当监护人的资格。可不明确监护人,老大就不能最终入住。血浓于水啊,在那关键时刻,我的三妹刘彩霞又出手了,她表示做老大的终身监护人,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那年暑假,我和老伴去玉门市养老院,探视老大。当我们被允许进入养老院大门的那刻,我心中感情的闸门就打开了,感情的潮水就在心中放纵的奔流着。我们走进的,哪里是座养老院,分明是个档次很高的休闲度假村,分明是所高规格的疗养院啊。那是多大的个院子,少说也有10000多平米吧,院子里有音乐喷泉,有亭台楼阁,绿树成荫,鲜花盛开,假山林立,古色古香。我心说:老大呀,你真是享上共产党的福了,像这么豪华的养老院,我们下辈子也无福消受啊。 正好,那天我背着进口数码相机,老伴建议在院子里照些相,我们就这儿那儿的拍照,照累了,我们才去那栋豪华的三层小红楼里去找老大。楼门前,有十几个老人在娱乐,或打牌,或下棋,或闲谝,个个都脸的幸福。有人问我找谁,我就说找刘生泽,个老人就带我去。进了楼门,有个很大的门庭,门庭两边,各摆放几盆高大的名贵花卉,显得生机盎然。经人指点,我们推开间房子的门,老大正睡午觉。旁边个人喊老大:刘生泽,你哥看你来了。老大这才懒洋洋的酲来了。老大的气色很好,脸上白里透红,额头连一道皱纹都没有,看上去倒比我年轻几岁,难怪别人认为我是老大的哥呢。 养老院的配套设施齐全,饮食服务也周全,看来老大住的很舒心。 和老大闲谝的时侯,他打开了靠墻的个大柜子,说大柜子是养老院专门给他配备的,让他用来放衣服等杂物的。老大从柜子里拿出几套夏装,说是彩霞妹给他买的。老大还拉开一张桌子的抽屉,里面全是治中风和高血压的药,有花佗再造丸,有寿比山,有珍菊降压丸还有几种叫不上名堂的,那抽屉药,价格都很昂贵,少说也有五六百元吧。我问老大,药都是谁买来的?老大嘴角流着口水,笑咪咪地,操着含糊不清的腔调说:是彩霰和丽霞给我买的。老大还说刘玉秀和裴占智也来看他,还给他拿了香豆子烧壳子,他吃了好长时间才吃完。 我心说:二妹、三妹、小妹,你们是世界上心肠最好的姊妹,你们对老大的关怀,你们的小哥点点滴滴都记在心里,我会在心里为你们立下块功德碑。 那天,我还和养老院的几个工作人员进行了交谈,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老大说话行走都不方便,养老院召开了专门会议,院领导号召全院的人,都要义不容辞的担负起照顾老大的责任。 毫不夸张的说,玉门市养老院,是一个友爱的集体,是一个和谐的集体,是个高擎着人道主义旗帜的热血团队。老大能生活在这样个爱心团队,是他晚年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我查阅过份医学资料,个人得上脑梗塞伴中风,生存期很难超过10年。而老大却奇迹般的活过了10年,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我的那几个胸怀大爱的姐姐、姐夫,妹子、妹夫。 老大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暮年。 老大活了67岁,总算活到了一个相对理想的高寿吧。 这让我想起了老家的些活生生的事例:水峡六队的富成,可以算得上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仗着有三个有本事的儿子,说话气粗,走路步大。可富成58岁得上了中风,62岁撒手归天。据传闻,富成患病的那几年,晚景无比凄惨,养下堆儿子又能奈何。还有一个退休的老医生,得中风后,也只苟活了三两年,风传,晚景也是十分的凄惨。那个老中医活着的时候,也是风光无限,因为他医术高明,找他看病的人,是络驿不绝。以上两例中的人,都没有活到个理想的高寿,究其原因,是患病后,得不到亲人应有的那份爱抚。 2015年我回老家办事,又专门去玉门市养老院看老大,他的面容还是那么红润,只是目光有些呆滞。我有了种预感,老大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日子不多了。我临走时,给了老大100块钱,还和老大拥抱了会儿,我们俩还脸贴脸以示恋恋不舍。老大流泪了,我也流泪了。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那天我去养老院时,特意买了七八斤香蕉,我绐碰着的老人每人给了根。走出楼门,我碰见了昌马的魏玉鹏,我拉着他的手说:魏家老哥哥,你的身体很硬朗,拜托你好好关照我哥。 魏玉鹏说:刘家兄弟,你放心,我会好好关照你哥的。 可谁能料想到,那竟是和哥哥的诀别啊。如果我去年想办法回去趟,还能送哥哥最后程啊。去年4月份有了孙子,我就成了一个大忙人,给孙子洗尿片,给儿媳炖鸡汤,给家人准备三顿饭,想回老家,是分心无术啊。 去年6月份,三妹彩霞电话告诉我,说老大己住进了玉门市第人民医院,医院花钱请了护工,轮换陪护老大。毫不夸张地说,玉门市养老院,对于老大,己做到了仁至义尽,做到了体贴入微。我由衷的感谢玉门市人民政府,感谢党对个病残老人的临终关怀。 2016年8月中旬的天,彩霞电话告诉我,说老大走了,享年67岁。彩霞和我商议老大的埋葬地点,以我的意思,还是埋到昌马的老坟为益,来,让老大给九泉下的父母捂脚,二来,老大可以认祖归宗。可那时侯正是昌马收割的大忙季节,根本请不到个帮忙的人。最后还是同意养老院的方案,由养老院全权负责,把老大葬到河西的公墓。 在那个关键时刻,我又在陕西,彩霞在兰州,丽霞依然没有音讯,埋葬老大的重担,只能落到二妹夫裴占智、三妹夫张点明、小妹夫杨玉光,外甥裴锦宇四人肩上。看坟院是占明开着自家的车去的,魏玉鹏4月份先老大步走了,也由养老院负责葬在公墓,老大的埋葬地点,占明就选在魏玉鹏墓旁。他们俩个,活着同为昌马人,也是难兄难弟,死了葬在起,也能做个伴。切都是天注定的,而人,也只能遵从上天的旨意。 几天之后,裴占智、张占明、杨玉光、裴锦宇,为我们刘家逝去的个兄长举办了个隆重的葬礼。 三天以后是给老大攒三的日子,我的占明妹夫,花了钱,买了丰厚的祭品,开着自家的车,去大漠深处给老大攒三、陪土、祭奠 九泉之下的老大,你去了,你的两个女儿都没送你程,而是和你毫无点血缘关系的三个妹夫,送你丰风光光去地狱向阎王爷报到的,否则,你早变成了孤魂野鬼。 老大呀,你在天堂,也要时时刻刻感恩陪你走过最后段人生之路的亲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