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帝国重启不被看好？却丝毫不影响它的伟大

　　暌违18年，《黑客帝国》归来便是王炸。
　　前几天，系列第五部作品《矩阵重启》发布了首套物料，包括一张红蓝药丸海报，一支15秒的预告前瞻，以及一支2分52秒的正式预告。
　　有意思的是，在官网中的15秒预告中，网友可自行选择红药丸或者蓝药丸，根据选择的不同，看到的内容也不同。
　　同时，视频还搭载了现下最流行的算法技术，两支红蓝药丸先导预告共有18万个不同版本，视频内置时间会跟随观看时间实时产生变化，不同时间、不同地区观看的内容本身也会产生变化。
　　虽然是噱头，但必须夸一句主题和形式的高度契合，尤其看到基努里维斯徒手接子弹、绿色代码雨、以及兔子纹身，都让人回忆起了世纪初那熟悉的味道。
　　影片的署名导演是姐姐拉娜，而妹妹莉莉（可能有别的事要忙）将以联合执导、第四编剧的身份参与其中。
　　故事无缝衔接2003年的《矩阵革命》，为人机和平相处而牺牲的尼奥、崔妮蒂也通通回归；
　　从造型来看，一个被怀疑走错片场，一个让人感叹岁月无情。
　　截止到目前，饰演反派史密斯的维文雨果、以及饰演墨菲斯的黑大叔菲施博恩未出现在主创阵容中。
　　这套物料发布后，老粉儿的态度很明确
　　大概率是失败的重启，但一定会去电影院补票
　　这也恰恰证明前几部《黑客帝国》影史地位之高，对观众影响之大。
　　关于《黑客帝国》的解读车载斗量，相关讨论，早已跳脱出电影本体，为科技、宗教、社会学、文明史、进化史等宏观课题提供了优质范本。本文作者怀着敬畏的态度，从影片与现实的交互视角，试图解读《黑客帝国》的伟大之处，欢迎读者朋友拍砖补充。
　　一、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Matrix的本意，是子宫、母体、孕育生命的地方；
　　延展到数学领域，意为矩阵；
　　影片中的Matrix一语双关，既指代绿色数字雨搭建出的矩阵，也暗指人类孕育生命的场所。
　　Matrix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维系人类和机器的某种关系。
　　人机关系，是《黑客帝国》系列最表层的议题。
　　2003年，由9个短片组成的《黑客帝国》动画版，为该系列铺垫了世界观。
　　人类为了实现更高的效率，制造出了机器，在觉醒之前，机器一直被人类奴役，机器人不知疲倦地执行人类的命令。
　　直到科技水平越来越高，机器越来越智能后，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就这样，权力关系平衡被打破了。
　　一天，一名叫的机器人B166ER杀死了它的主人，然后世界上所有此类型的机器人，被流放出人类社会，它们聚合在一起，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
　　在面对生态灾害和生产学习效率上，拥有绝对理性的机器比人类有天然的优势；
　　很快，人机关系开始转变，机器人从流亡、再到与人类共存；
　　直到有一天，人类意识到必须遏制机器人，于是用核弹发动了战争；
　　但人类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机器的智商。
　　核弹不仅没带来胜利，反而引来了机器人大军，人类节节败退，想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办法，隔绝太阳，掐断机器的能源，尽管遮天蔽日，但机器人早已想出另一种驱动方式，榨取人体的生物能。
　　随着机器人大军摧枯拉朽的攻城略地，人类彻底失败；
　　获胜的机器人利用建立了Matrix，用以榨取人类的能源。
　　至此，在人类和机器人之间，一种新的共生关系诞生了
　　机器从人类的身体上提取能量，这种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边用营养液供养人类肉身，代代相传；
　　一边为人类意识搭建全新精神世界，让其误以为真实的生活。
　　以上，就是《黑客帝国》的世界观核心设定。
　　在虚拟世界Matrix里（后文称矩阵），上演着千奇百怪天马行空的反物理现象；
　　而现实世界，却人数寥寥破败不堪暗无天日。
　　故事来到正传三部曲，主人公尼奥，以及地下组织锡安的小伙伴，一步步接近揭开人类被机器奴役的真相，一点点领略到Matrix的运作逻辑，并最终通过自我牺牲，换取了人类与机器和平相处的结局。
　　第一部讲的是主人公尼奥的觉醒史。
　　从矩阵中的软件公司员工安德森，到吃下红色胶囊发现自己的肉身存在于营养液的尼奥；
　　从后脑勺人机接口导致呕吐，到矩阵中的一切都成为一串代码；
　　尼奥终于笃定，自己就是矩阵中的theone。
　　第二部中，矩阵的边界再次拓宽。
　　在先知的指引下，尼奥与建造师的对话是全片的关键。
　　原来，尼奥这个bug以及锡安反抗组织，是建造师可控范围内的不确定元素；
　　尼奥的存在，是建造师为升级系统而放出去的诱饵，与其自己为系统打补丁，不如制造一个收集bug的领袖；
　　这样的诱饵，之前有过五个；
　　建造师像一个上帝设计出尼奥经历的一切，而先知，则一步步指引着尼奥洞察到事情的真相。
　　到了第三部，导演试图给出人类与机器到底该如何相处的解答。
　　史密斯无穷的复制品让矩阵到达崩溃的边缘；
　　人类秣马厉兵还是被机械章鱼逼到了垂死的悬崖边；
　　先知和建造师用各自的方式拯救着文明，而尼奥又该怎么办？
　　二、二十二年前的神预言，如今一一应验
　　机器异化这个课题，在1999年或许是无稽之谈；
　　但如今再看，《黑客帝国》的预言已几近成真。
　　在当前，技术、机器的侵略性已经越来越明显。
　　信息茧房、大数据杀熟、银行卡盗刷、无人驾驶酿成的车祸已经老生常谈；
　　说一则大家都知道的旧闻。
　　某国产手机的前置伸缩摄像头，在没有自拍的情况下，摄像头自动升起、看你一眼，再默默缩回。
　　光是这个过程本身，就足够惊悚了。
　　有没有想起《1984》？
　　老大哥在注视着你。
　　影片中，锡安反抗军用网线接入脑后的接口后，便可以在矩阵中为所欲为。
　　一旦你在矩阵中需要某项技能，只需给接线员一个信号，接线员输入一串代码，你便拥有了此领域的顶级技能。
　　第一部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枪械；
　　第二部中崔妮蒂的max摩托飙车技能；
　　而20多年后，尼奥后脑的接口，成了手表、眼睛、芯片等可穿戴可植入的产品，而片中这个速成的概念被贩卖焦虑的知识付费机构兜售，知识成了可以上传或下载的信息流，古人终其一生求索的学问，到了今天可能只是一个按钮的事儿。
　　时下最火爆的元宇宙概念，也可以用锡安、matrix两种平行状态来解读。
　　这些肉眼可见的现状，都是《黑客帝国》二十多年前做出的超前推断。
　　此外，人类与机器的关系，或说权力格局，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凯文凯利《失控》一书中，提出了生物与机器边界越来越模糊的趋势，在上世纪末，他曾预言，在21世纪中叶，真正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将会消失，生物的机器化与机器的生物化会越发明显。
　　这让我想起了两个互联网大佬。
　　一个是2018年听证会上的扎克伯格，平静的表情与答录机一般的发言，引起了地球人的集体恐慌。
　　全球网友合力起底小扎是机器人的十大证据。
　　第二个大佬，是不久前张一鸣吐槽互联网人不说人话。
　　无独有偶，不久前官媒痛批的网络用语，YYDS、绝绝子，看似是人类失语症，实则也是信息时代下机器高度智能化的产物。
　　什么意思呢？
　　就是你看见这个人，他的行为、他的语言、他的思维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已经不再是一个生物属性，他的智能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于机器智能，从而使得人变成了一个人机混合体。
　　正如《黑客帝国》所展示，今天的人与机器关系，正保持在一种深度共存状态中。
　　人类离不开机器带来的标准化和效率红利；
　　机器还没造反是因为还没有足够智能化。
　　美剧《上载新生》就描述了这样一幅画面：
　　未来的某一天，主人公下班路上，正惬意的在自动驾驶的汽车中跟女友车震；
　　车内ai因无法忍受被撒的狗粮，果断罢工，脱离预设路线，在繁华街头失控狂奔，最终的结果，则是车毁人亡。
　　三、人类文明进化的图腾
　　《黑客帝国》的伟大，当然不止限于它对人机关系的预言。
　　如果足够耐心、逐字逐句去参悟片中人机的大段高密度对白，近现代哲思也会水落石出。
　　系列第一部是典型的好莱坞商业片，汇聚了主人公尼奥的成长、爱情，兼具刺激眼球的画面和引人深思的主题。
　　在这个缸中之脑的故事中，尼奥的导师墨菲斯也会时不时蹦出一两金句；
　　翻译过来，明明改编自邓公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嘛
　　这是朴素的唯物主义观啊
　　系列第二部，打斗更爽了，爆炸更炫了，可议题，也更加深邃了。
　　先知的使命，是引领尼奥一步步找到建造师；
　　因为因果关系的存在，尼奥必然会甩掉流亡程序梅罗文奇的追杀、保护开锁匠打开主机大门，最终见到了建造师。
　　与其说是见到，不如说是回到。
　　因为尼奥本身，就是建造师收集bug的探测器，故人相见，又到了矩阵重启的时刻。
　　右边的门，是回归主机，完成重启，就像前五位救世主一样
　　左边的门，是保护崔妮蒂，但人类或将陷入灭顶之灾
　　建造师料定按照因果律，尼奥一定会选左。
　　但是尼奥的行为给了建造师沉重一击。
　　他没遵照因果安排，而是按自己的意愿办事。
　　先知曾讲过，一切的力量就是在于选择。
　　而这里的选择也就是指的不确定性或者选择性。
　　看似是两扇门，其实是薛定谔的门
　　至此，本片抛出了另一个哲学拷问
　　量子物理选择性与经典物理的因果律，谁才是解释一切的金科玉律？
　　当年，沃卓斯基兄弟的这一灵感，来自1927年第五届索尔维会议，这场科学史上的大论战的核心人物就是爱因斯坦和玻尔。
　　系列第三部，还原了一个社会实现自身资源整合和进化的过程。
　　建造师在设计矩阵的时候，发现理论和计算总存在着一定的偏差，且无法消除，偏差就是尼奥产生的根源；
　　建造师为了维持矩阵的平衡，就需要为尼奥设计一个负面等量的偏差来抵消、中和，这个负偏差，就是史密斯。
　　尼奥和史密斯雨中大战触目惊心。
　　对于矩阵而言，两个偏差互相博弈、共同灭亡的过程，也是系统革命实现升级的过程。
　　这个过程，在社会自身整合进化领域，同样适用。
　　能将社会进化如此宏大命题植入进一部电影中，你不得不佩服导演宽阔的视野和缜密的思考。
　　除了上述抽象的概念外，《黑客帝国》系列还有大量的宗教暗示。
　　比如锡安反抗军家属慰问尼奥的片段，就很像宗教中的祭祀朝拜；
　　而尼奥从降生觉醒到为人类受难殒命的过程，也是耶稣救世主的符号化写照。
　　影片留给观众的悬念，至今仍在讨论。
　　就锡安世界是否真实，双方争论有理有据，画面极度和谐。
　　十几年后，沃卓斯基开启了另一个IP《超感猎杀》。
　　与《黑客帝国》探讨绝对理性、机器文明的视角截然相反，《超感猎杀》探讨了感觉、感受的互通性和传递性。
　　在沃卓斯基二人看来，感性和理性，潜意识和意识，是构成人的两个部分。
　　作者思考的本体，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字：人。
　　从商业类型片来看，《黑客帝国》的开创性也值得一赞。
　　袁和平将中国功夫融入进科幻语境中，崔妮蒂的飞踹、尼奥一棍子打一百个都有东方美学的烙印；
　　为了交代主人公的快，创作者开创子弹时间；
　　矩阵中整洁肃杀的氛围，也定义了日后科幻电影的调性。
　　同时，《黑客帝国》也启发了多部后世经典的诞生，《盗梦空间》《阿凡达》《源代码》《机械姬》《我，机器人》或多或少都有前辈影子。
　　如今看来，《黑客帝国》像是一件外表经过极致打磨，内里蕴藏终极智慧的魔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审视，它都几近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