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年,当安娜戴维(AnnaDelvey)来到纽约时,没人怀疑她的超级富豪身份。 她长住在五星级酒店11Howard,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纽约市;身穿高级定制服装,房间里摆卖奢侈品和限量版手提包。 她出手非常阔绰,简直像是恨不得把钱扔掉一样,连小费都是最低一百美元地给。 礼宾员、Uber司机、服务员,见者有份。 在酒店里,安娜就是女王,她只要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呼啦一下子冲上去为她服务。 见过蕾哈娜出场的样子吗?安娜出现时就是那样的。礼宾员娜芙塔利戴维斯(NeffatariDavis)在《纽约》杂志中说。 娜芙塔利是安娜最喜欢的工作人员,经常给她小费、礼物。她还邀请娜芙塔利一起参加自己的私教课,看她气喘吁吁,专门为她花了4500美元买课。 这女孩真有钱。 她的钱哪来的? 我爸爸是德国的石油大亨,他经营着从俄罗斯到德国的石油生意。 安娜很轻松地说,父母给她准备了一个6000万欧元的信托基金,等她到26岁时才能用。日常开支则靠海外银行电汇。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合理,安娜有着欧洲口音,明显是外国人。 虽然没听说过德国有哪个叫戴维的家族特别有钱,但这可能是因为美国人孤陋寡闻。 在纽约出现后,安娜就迫不及待地进入社交圈。 据纽约品牌总监汤米萨利赫(TommySaleh)说,安娜一直是欧美社交圈的重要人物。 (汤米萨利赫和安娜的合影) 2013年,安娜在巴黎时尚杂志《Purple》当实习生时,她就能和杂志主编奥利维尔扎姆(OlivierZahm)一起参加巴黎时装周的派对。 她和瑞典艺术家安德烈萨拉瓦(AndreSaraiva)的关系也很好,两人有过合照。 全球最好的派对她都参加过。她每次都主动自我介绍,人又甜美、礼貌。很快,其他人会和她成为朋友,一起出去玩。萨利赫在《纽约》中说。 没人知道安娜的具体背景,只知道她在全球各地飞来飞去,出席各种上流社会派对。 在纽约,安娜也办起豪华晚宴,艺术家、运动员、公司高管,甚至还有明星参加。 有天晚上,娜芙塔利看到童年偶像麦考利库尔金(MacaulayCulkin)也出席,激动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不过,安娜并不是来纽约当名媛的,她说,自己是来这里做事业的。 她很喜欢艺术,想在纽约建一个艺术俱乐部。 这个计划本来是要和男朋友一起做的(她的男友是科技名人,曾参加过TED演讲),但两人在2016年分道扬镳,男友去阿联酋,她只好独自来纽约。 靠着著名建筑师圣地亚哥卡拉特拉瓦(SantiagoCalatrava)的儿子的关系,安娜找到纽约地标性建筑,教堂宣教所(ChurchMissionsHouse)的租用渠道。 这栋占地45000平方英尺,足有6层楼的建筑位于派克大街一角,外形古香古色,附近人流量也大。 卡拉特拉瓦告诉她,他能帮她保下教堂宣教所的租用权。安娜计划把它建成一个动态视觉艺术中心,让自己喜欢的艺术家设计快闪店,还打算在里面建三家餐厅、一家果汁吧和一家德国面包店。 这是一个很大的项目,大于安娜以往任何一项支出:她需要大约2500万美元。 在知道安娜准备拿下教堂宣教所后,纽约社交圈的下巴都惊掉了。 一方面是安娜太年轻,25岁的小姑娘就能做这种大项目? 另一方面,他们再次感叹安娜家的背景深不可测,实力超群。 不过,安娜说,因为她年纪还没到,信托基金的钱取不出来,所以只能先选择贷款。 她给硅谷的私人投资者写信,然后一路顺藤摸瓜,联系到乔尔柯恩(JoelCohen),他是《华尔街之狼》现实原型中的检察官。 柯恩给她介绍了房地产公司的合伙人安德鲁兰斯(AndrewLance),兰斯帮安娜与几家大型金融机构取得联系,包括堡垒投资集团和美国国民城市银行。 在邮件里,兰斯非常真诚地写道:我的客户安娜戴维正在对公园大道南281号进行非常激动人心的重建,有一支大型团队对此场地和空间进行支持。 她需要这笔贷款因为相当大的资产位于美国境外,其中一部分是由瑞士银行托管的信托。 (安德鲁兰斯) 国民城市银行要求看瑞士银行的证件,然后他们收到了一个名叫皮特亨内克(PeterHennecke)的邮件,说他会很快给出声明。 请问,您是瑞士银行的员工吗?国民城市银行感到有些困惑。 安娜解释,不是,皮特亨内克是她家族的金融管家,负责信托的事。 之后的几个月,安娜一直努力筹款,她把艺术派对改成金融派对,每日和公司高管、银行经理打交道。 她还认识了著名的黑心药企老板马丁史克雷利(MartinShkreli),此人把艾滋病药价提高55倍,被全美唾弃,但安娜称他为我最好的朋友。 其实我们只见了一面但她人确实很热情。史克雷利在狱中告诉《纽约》记者。 不过,金融圈没有那么好混,靠社交手段借到钱是很难的。 到2016年年底,国民城市银行拒绝向安娜贷款,兰斯开始寻找对冲基金和其他银行作为替代。 同一时间,拥有教堂宣教所的公司开始向安娜施压,说如果她再不给钱,这栋建筑就会租给瑞典博物馆Fotografiska。 这两个消息让安娜的压力很大,更糟糕的是,她正常的现金流也出现问题。 一天晚上,安娜请娜芙塔利吃饭,付钱时她的卡被冻结了。 她召来服务员,给对方一个信用卡号码清单,让他挨个用。 娜芙塔利看到上面有12个信用卡号,但最终没有一个能用。 我看到服务员挨个尝试后,一直摇头,就开始大汗淋漓了。我知道这顿饭钱得我付了。娜芙塔利说。 这笔286美元的饭钱看着不多,但安娜的有钱人设崩塌,只是一个开始。 那天后不久,娜芙塔利的经理打电话给她,说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酒店似乎没有存档安娜的信用卡。 这是因为安娜刚到酒店住时,酒店还太新;安娜住的时间又特别长,有好几个月;再加上她是老板的客户(酒店的老板刚好也是教堂宣教所的老板),所以,酒店一开始接受了电汇。 可是,酒店等电汇等了好久,一直没收到钱,到现在安娜已经欠酒店3万美元了。 娜芙塔利和安娜说后,安娜送给员工们一箱酒作为补偿,说很快电汇会到的。 之后,电汇确实出现了。 花旗银行以安娜的名义向酒店汇了3万美元,安娜还兴高采烈地给娜芙塔利送了400美元的T恤庆祝。 但安娜的信用卡问题仍然没有解决,没有一张卡是能用的,而她在酒店的消费还在持续着。 仔细想来,这事的漏洞太多了。 安娜说自己来自德国科隆,可是她的德语说得并不好。 在大部分场合,她说自己的爸爸是石油大亨,但有时又是德国外交官,有时又是太阳能公司老总。 而且,安娜在以前就出现过欠钱不还的情况,但因为大部分时候借钱的是有钱人,见她还不上就算了,或者把这事忘了。 (安娜曾经向北京X美术馆创始人黄勖夫借过几千美元去威尼斯游玩,但从没还,后者也忘了) 安娜还总喜欢用现金,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用信用卡。 虽然总是很有钱的样子,但安娜有时会选择去朋友们的家里住,甚至睡沙发。 蕾切尔在只拿到5000美元后,选择向警方报警。 很快,比克曼酒店和W酒店也对安娜提出欺诈指控。 《纽约邮报》发了她的新闻后,安娜的富家女形象彻底崩塌,教堂宣教所也被当机立断地租给瑞典博物馆。 纽约警察局开始调查安娜的真实身份,结果发现,她整个人都是假的。 她的真名不是安娜戴维,而是安娜索罗金(AnnaSorokin)。她出生于俄罗斯,父亲是一名卡车司机,母亲是家庭主妇。 全家人在2007年搬到德国,那年安娜16岁。在德国上了4年学后,安娜搬到伦敦读书,之后去法国的公关公司实习,然后去时尚杂志《Purple》工作。 在杂志社里,安娜认识很多名人,也懂得如何在名流圈结交朋友。 靠着人们不懂德语,她早早地编造了一个德国富豪的假身份,经常以海外汇款难为借口,让有钱朋友们为她的旅行和餐饮支付费用。 因为演技好,很多人会心甘情愿给她钱,比如在她向国民城市银行要贷款时,她就说服一名银行代表给她10万美元的信贷。这笔钱大部分用于她奢侈的个人生活。 她还将16万美元的空头支票存入银行账户,在银行察觉前取出7万美元现金,靠这些钱还了第一家酒店的欠款。 安娜还会伪造德意志银行的电汇确认函,曾经用它骗过空中出行公司,租了一架3。5万的喷气式飞机。 蕾切尔、比克曼酒店和国民城市银行等人和机构也收到过她伪造的确认函。 至于她那个金融管家皮特亨内克,也是她虚构的。 2017年,安娜以六项欺诈罪被逮捕,判刑三年。 她的父母表示从来没为她设立过任何信托基金,对她在国外的行为也毫不了解。 在刚出狱后,安娜就接受了德国电视台的拍摄,展示她的生活。 奈飞也向安娜支付了32万美元,打算制作一部关于她的网剧。 这笔钱大部分还给了受害者。 她是毫无悔意的,认为自己已经做到最好了。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立足之地。(拿到那一切)我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选择。还好,我有一个庞大的支持系统,我会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作为一个人,我觉得自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我从没打算欺骗任何人。 现在安娜仍然住在美国酒店里,她计划找一份正式工作。 怎么说呢,能骗这么久,骗这么多人,某种意义上也是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