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有个妈

　　八十有个妈
　　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三口飞奔在锦朝高速公路上。车内，女儿同丈夫谈笑风生，车外，路标和小树飞速而过。我心里却急着呢。
　　锦州西郊有一条女儿河，河岸上戳着一座瓦亮的三间北京平，一对古稀老人就住在这个院内，那就是我爸，我妈。辽西有一条小凌河，我家就座落在朝阳小凌河边上，虽然只隔百余公里，我一年只能回家两次，一次是过年，一次是母亲的生日，而且来去匆匆。
　　十二点刚过，轿车驶进了村口，远远就看见二老张着嘴，扬着手，和我们打招呼呢。我的心一紧：老人肯定冻了好长时间了。我慌忙地跳下车，一手搂着一个老人，兴奋地说：老爸老妈我们回来了，你们的老闺女没迟到吧？泪眼模糊的二老颤抖着双唇，拉我们进屋上炕头，端来茶水糖果，一时忙得团团转。一股暖流顿时涌入我的心窝。
　　丈夫的父母早年过世，因此每逢过年，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兴高采烈地回老妈家，一进腊月，老妈就开始张罗过年的东西，就连牙刷毛巾也要给我们换新的。
　　休息了一会儿，全家人围到桌边，细心的老妈早已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老妈掐着筷子，一会儿给外孙女挾菜，一会儿给女婿劝酒，爱怜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边挾菜边唠叨：不好好吃饭，一会又饿了，哪次回来吃过一顿饱饭了。
　　鸡鸭鱼肉，我那样少吃了，非得一口吃一个胖子不成？！我摇着老妈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在老妈心中，把我当孩子的角色丝毫没有改变，没有一个人能比母亲更让我真实的生活，彻底的放松，那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呀！
　　大年初一早上，我在美美的梦中似乎感到有人给我掖被角，我实在不想睁开睡眼：大年夜和老妈唠叨了将近一宿。听到那熟悉的呼吸声，我就知道老妈又坐在了我的身边，像往常一样疼爱的眼神久久地盯着我。扑鼻的香味儿告诉我，老妈早已悄默声的把饭菜做好了，此时此刻，谁能说清我趟在那儿心中是什么滋味？一年只能回家两次。女儿应该亲手给老妈做顿香喷喷的饭菜，躺在炕上的的应该是您，我74岁的老妈！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滑下。
　　我是老闺女，在老妈眼里是朵花，越是人多的时候，老人越是自豪地说：我老闺女长得多好看，像电视里的女公安任长霞，每当老妈提起这个话茬儿，我都紧紧握住老妈褶皱的瘦手，娇嫃地说：您的女儿老优秀，老有气质了！老妈像喝了蜜一样甜甜的笑了。
　　正月初三我张罗返程，一是女儿今年中考要复习，二是我有几篇稿子想赶出来。老妈听说我要走，当时就急了，颤抖着双唇说：说好初六走，咋变挂了？我不敢看老妈那焦急的眼神，却想起一年前我张罗要走时，老妈看看窗外飘飘扬扬的大雪，顿时，眼里闪出喜悦的光芒：你们走不了喽，那眼神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此刻，老妈求救的眼神投向了闷不做声皱着眉头的老爸，我鼻子一酸，脱口而出，不走了。老妈老爸立刻露出了孩子般的笑脸。夜里我钻进了老妈的被窝，那是我睡了十七年最温暖的被窝呀
　　初五晚上，妈妈的话少了，在厨房里猫着腰给我装东西，我跟在她的背后，想起小的时候，我拽着妈的衣角，她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那是什么滋味儿！如今看着老妈日渐驼下的背，深感老妈一天比一天老了，我能否让老妈活得像我在她身边那样滋润，坦然呢？
　　初六早晨，我看着一桌子美味难以下咽，饭后，我没有看见妈的影子，也不忍说告别的话，快步走出屋，钻进了轿车，然而老妈还是一手掐着橘子，一手掐着饮料趔趔趄趄地跑过来，头探进车窗，把东西一手递给我一手递给我身边的女儿，她那无奈的眼神又一次落到我的脸上，那双褶皱的瘦手紧紧把住车窗，我摸了摸老妈的手，轻轻地说：妈，您回吧！妈低下头，闪到了一边。
　　车徐徐开走了，老妈傻傻的站在原地，我的耳边仿佛响着母亲焦急的喊我乳名的声音，那声音像一条无形的绳子紧紧地拽着我的心儿，真的是七十有个家，八十有个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