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味清欢 中国大地物博地广,不同地方都生活着不同风俗习惯的人们。展现某一地域的风土人情和生活方式,也一直是影视作品的一个重要主题。 《百鸟朝凤》讲述了黄土高原唢呐艺术的传承,《钢的琴》刻画了东北工厂的时代变迁,《老炮儿》展现了老北京人与新时代的冲突与和解这些有着地方人文特色的影视作品,描绘了一个又一个风味独特、意韵深远的地方,让我们更加了解中国这片大地。 在这一类的影视作品中,《图雅的婚事》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辉,展现了内蒙古原生态牧民生活在现代化进程下走向衰落的过程,是了解内蒙古时代变迁的影视资料,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图雅的婚事》于2006年上映,由王全安导演,余男主演,以逐渐沙化的内蒙古大草原为背景,讲述了蒙古族女子图雅在丈夫巴特尔瘫痪后一人撑起全家,后来不得已离婚,带着巴特尔改嫁的故事。 影片改编自一个发生在甘肃的真实故事,王全安导演将故事挪到内蒙古大草原,采用写实的拍摄手法,让故事充满了独特的内蒙古风情和深厚的真实感,反映了真正的生活本身。在第57届柏林电影节上,影片获得了最佳影片金熊奖。 01原生态牧民时代的远去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青翠雄伟的阴山,苍茫高远的天空,无边无际的草原,微风袭来,草浪起伏,正埋头吃草的牛羊若隐若现。这首耳熟能详的《敕勒歌》,赞美了北国壮丽富饶的草原风光,描绘了宁静悠远的原生态牧民生活。 内蒙古作为我国草原面积最大的地区,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牧民。牧民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在草原上繁衍、迁徙、生产,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原生态牧民生活,是牧民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活方式,牧民依赖、适应、敬仰自然,同时自然也供养、滋润、成就牧民,牧民与自然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但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现代工业文明的崛起,原生态牧民生活不可避免受到影响,牧业从个人放养到产业化模式转变,为了获取更高的利润,牛羊的数量大大超过了草原的承受能力,导致土壤表层被严重破坏,草原开始沙化,自然环境变得恶劣。 《图雅的婚事》就是以此为背景,讲述了图雅一家在不断沙化的草原上的生活。虽然故事的主线是图雅带前夫嫁人,但影片的深层意图却是展现原生态牧民时代的远去和现代化进程对牧民生活的影响。不再湛蓝的天空、弥漫尘土的空气、不断干涸的水眼、枯黄的沙枣树叶、怎么打也不出水的井、去城市打工的牧民,这些无处不在的元素都暗示着曾经壮美的草原风光和悠闲宁静的放牧生活早已离牧民远去。 除了环境的变化,人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由放牧变为去城市打工,出行工具从马、骆驼变成摩托车、卡车、轿车,在家养老变为去敬老院养老,住房从蒙古包变为砖房牧民的生活不再依赖草原和牛羊,变得越来越现代化和多样化。 作为以放牧为生的牧民,图雅一家也被现代化进程裹挟着前进,无可奈何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命运。因为水眼快干涸,家里的顶梁柱巴特尔决定自己打井,却没想到伤了腿,再也无法走路,开启了这个家庭的悲剧。图雅接过家里的重担,放牧、驮水、做家务,一件件重担压在图雅的肩上,令她喘不过气来,可她却毫无办法,只能埋头苦干。在繁重的劳动中,图雅的身体受到严重的损害,最后为了这个家,她不得已与巴特尔离婚,带着他改嫁。 带着残疾前夫去改嫁,听起来是个很高尚、值得赞扬的故事,但我却觉得这是导演对现代化进程的负面影响的讽刺,这一想法在结尾处图雅再婚婚礼上避开众人躲在蒙古包里哭泣的场景中得到了验证。图雅的哭,既有对自己苦难命运的伤心,也有永远无法逃脱命运的绝望。 在时代的发展和现代化的进程下,原生态牧民生活注定离牧民越来越远,牧民的生活变得便利的同时,却也无可避免地遭受时代的挑战,怎样在现代化进程中克服种种困难,过上幸福的生活,是每一个牧民必须面对的难题。 02图雅的三段婚事 影片紧紧围绕婚事这一主题,讲述了图雅与三个男人(巴特尔、宝力尔、森格)之间的故事。 从整体来看,故事是随着三个男人的出场顺序和图雅家的压力越来越大而逐渐推进的,最后的结局给人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但细细追究,却发现这结局是在爱情与经济两种因素综合作用下的结果。 图雅与巴特尔的结合,无疑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的。年轻时的巴特尔,是草原上最勇敢的雄鹰,获得过旗上那达慕大会搏克比赛的冠军,而当时的图雅,也是草原上最美丽的一枝花,被许多男子爱慕。巴特尔与图雅的相恋,是勇士与美人的佳话。 在一起生活多年且孕育一儿一女后,巴特尔与图雅之间的爱情无可避免地变为相互依赖的亲情,所以巴特尔瘫痪了,图雅仍对他不离不弃,而图雅带着孩子跟宝力尔走后,在养老院的巴特尔绝望地选择自杀,这是图雅与巴特尔之间难以割舍的情义,是一种超乎爱情的感情。 图雅与宝力尔之间,是没有爱情可言的。图雅并不喜欢宝力尔,但考虑到家庭困境,还是选择与宝力尔结婚,离开草原去大城市。而宝力尔向图雅求婚,也并非单纯地因为爱情,既有为了弥补年轻时未能娶图雅为妻的遗憾,也有想找一个好女人放在家里的原因。 图雅与宝力尔的婚事,是双方根据自身境况所做出的现实选择,这种关系更类似于商场的利益交换,没有坚固的感情基础去夯实,是十分脆弱的,所以当得知巴特尔自杀的消息后,图雅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到草原,继续与巴特尔一起生活。 图雅与森格之间,有着友情向爱情转化的过程。一开始,图雅很看不上被戴绿帽子仍努力讨好老婆的森格,但被他乐于助人的纯善性格所打动,将他当做朋友来看待,救了他多次。而森格在老婆一次又一次跟男人跑了后逐渐死心,慢慢喜欢上坚强善良的图雅,免费帮她用自己的车运草,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打井。图雅的心门渐渐向森格打开,喜欢上了他。 图雅与森格的婚事,是两人在困境中相互帮扶而后逐渐滋生爱情的结果,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圆满结局,却并未从根本上解决各自的难题。森格并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未来的家庭重担还会继续落在图雅身上。而森格一直以来就十分介意戴绿帽,但巴特尔这顶绿帽却会伴随森格的一生。 图雅的三段感情,都不美满,与巴特尔由于现实压力被迫中止,与宝力尔只是一场利益交换,与森格还将继续跟与巴特尔一样的命运,图雅的未来将走向何处,谁也不知道。 其实这结局早已在三口井中有所喻示,巴特尔的废井、宝力尔的油井、森格的还未出水的水井,都不是正急需用水的图雅所真正想要的,或许在与森格的爱情被现实的艰辛逐渐消耗后,图雅的心将再一次枯萎。 03生活困境与生死抉择 很多人说《图雅的婚事》就是讲了一个觅胥养夫的老掉牙故事,根本不值得柏林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的荣誉,但若仅仅将观后感停留在故事上,实在有些可惜。因为故事只是影片的表层,内里融入了导演对生活困境与生死抉择的深刻哲思。 影片中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困境,在困境中,每个人都有过生死的抉择。宝力尔在投资四次油井都失败后,想从井架上跳下去,可看到蓝蓝的天空后,他选择了继续活着;巴特尔在图雅带着孩子跟宝力尔走后,陷入绝望中,在养老院割腕自杀,好在及时抢救了过来;森格在前妻和别的男人合伙骗走他用全部家当换来的卡车后,彻底死了心,在马路上不吃不喝,等着死亡的来临,是图雅救了他。 作为影片的灵魂人物,图雅也有着自己的困境。巴特尔瘫痪,她一人挑起生活的重担,整个家庭全靠她柔弱的肩膀支撑着。在生活重担的长久压迫下,她的身体垮了,心也枯萎了,生活充满了艰辛与无助,毫无幸福可言。在与巴特尔离婚后,她一边征夫,一边继续养活一大家子,还要承受四面八方的流言,更是苦上加苦。而与森格结婚后,她身上的担子看似减轻了,但森格与巴特尔之间永远都不能调和的矛盾,将给她带来更多的压力。 图雅一直身处困境,也一直在寻求走出困境的方法,可最终都不能得偿所愿,只能在困境中苦苦挣扎,眼看着自己走向艰苦的命运。但无论生活有多难,图雅都没想过自杀,在巴特尔被救活后,她说,活着不容易,死还把谁难住了,要死我早死了。图雅在困境中选择了求生,即使这种求生过程是十分艰难的,可她仍不愿意放弃宝贵的生命,这是一种永不向生活低头的顽强精神,也是那些永不服输的人们与生活抗争的内在动力。 正如宝力尔所说,你可以叫人杀死,但你不能自杀。不如意是生活的常态,每个人都要面临各自的困境,但生活再苦再难,我们都不能丧失生的希望,因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人生才有更多的可能。 在生活困境中,寻死或求生,看起来只是两种选择,但对只有一次生命的人来说,却意味着人生的走向。活着或死去,在你的一念之间。 清欢简介: 一味清欢,90后天蝎女,爱写作爱自由,愿携清欢一味,度人生百年。微信公众号:一味清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