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感悟之记一次24小时无座乘车经历

　　（图片来源网络）
　　2010年的某个夏天，我准备从西部某小城乘坐列车返回，需要从当地坐车到郑州，这区间仅有一趟车，是从当地晚上八点多登车，而抵达郑州站，要到第二天晚上八点多，这还是正点时间，如果晚点的话，时间更加不可预知。
　　更为痛苦的是，我在火车站窗口买票时候，只剩下了无座票。
　　为了赶回去，我只好硬着头皮买了张无座票。
　　我上车的地方，是个很小的车站，但是上车的人依旧不少。
　　当我进入列车车厢后，里面早已没有空位。我找了个不太拥挤的区域，勉强站那里。
　　一同上车的，记得有个回民老汉，头上戴着小白帽，抱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娃娃，还有个大姐，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另外还有几个河南的老乡，都是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讲着豪爽的河南话。
　　那几个河南小伙买到了硬座票，上车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兴冲冲地拿出啤酒、鸡爪、花生米之类的，开始对饮，并神色飞扬地聊着天，大多是以往的一些见闻之类的。
　　列车启动后，陆续有人用开水泡面，车厢里混杂着泡面调料味、汗水味、啤酒味，形成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怪味。车厢和车厢之间的衔接处，也挤满了乘客。
　　透过窗外，在那属于西北特有的荒凉、干旱、漆黑的夜色中，偶尔会看到远处出现的山峰，在月色的掩映下，更显朦胧和神秘。
　　那个年代手机的功能仅限于发短信和打电话，不像智能化的今天，还可以刷各种视频或者看新闻。因此，在列车内漫长的时间之内，我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在周围狭小的空间内这些人。
　　先是一位好心的乘客看那个老汉抱着孩子不太方便，便主动起身，说让娃娃躺自己座位上睡一会。老汉把孩子放座位上，又盖上自己的外套，然后在一旁注视着他，仿佛注视着全世界最宝贵的宝贝。
　　另一位领着孩子的大姐，孩子大约是睡迷糊了，半梦半醒之下，开始哭闹起来，而且嘴里吵着的，是当地的方言，我完全没听懂。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昏昏欲睡的人们猛然听到这样的吵闹，自然会心烦意乱起来，就连孩子的母亲也忍不住了，大声呵斥住了孩子，但是似乎不太管用。没过多久，孩子闭着眼，却又哭闹起来，而且音量比之前更大了一些。大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到屁股上拍了两巴掌，这才彻底止住了哭声。
　　那几位河南的老乡在酒精的催化下，个个都醉的东倒西歪，在座位上横七竖八地爬着、坐着、或者仰脸依靠着硬座，有的已经发出了鼾声。小小的餐桌上，堆放着残酒和吃剩下的零食小吃。
　　我找了两个塑料袋和报纸，铺在了过道上，坐了上去，向后靠着一个座位，没过多久，就陷入了痛苦的似睡非睡的瞌睡状态。总以为自己已经昏昏欲睡，可是又总能被周围的声响忽然惊醒过来。耳朵似乎还可以听到旁边人的聊天，但是那聊天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又仿佛就在眼前，直到完全听不清楚。
　　如此反复、反复如此，整个后半夜到凌晨阶段，就是在这样的痛苦状态中煎熬着。到了凌晨时分，列车外的天色微微亮，我虽然还有困意，但是已经彻底无法入睡了，拥挤的空间内，再也找不到睡觉的感觉。
　　索性再次站了起来，略微活动一下腰和腿，令自己稍感轻松一点。
　　周围不少人已经醒过来，开始慢慢活动，不过大多数人依旧在酣睡，睡姿千奇百态。
　　早饭时分，泡面的味道再次升腾起。
　　回民老汉坐在座位上抱着刚刚睡醒的娃娃，娃娃圆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令他好奇和茫然。或许他永远也不会记得，自己幼年时候，曾经在这样一趟拥挤的列车上折腾了一夜。旁边不时有人会逗一下那个娃娃。老人对于旁人的这些亲昵的举动，并不介意。
　　上午十点左右，列车停靠在一个大站，西安站。
　　不少乘客都下车了，包括那个老汉和他带着的那个娃娃。
　　迅即，又有更多乘客挤上了列车。因为这趟车终点是开往上海的，而那一年的上海正在举办规模盛大的世博会，全国各地的观众都想去世博园一睹风采。
　　列车变得更加拥挤了。更让人难受的是，列车员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推车卖车来回叫卖，因为他们也是有任务考核的。
　　下午两三点钟，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叫卖声惊醒，一个列车员拿着一些特产、物品开始叫卖推销。估计是做这个差事久了，他的嘴皮子已经相当利索，从头到尾非常流畅地把卖词复述了一遍，然后就是询问乘客有没有买的意向。见众人对他不太理睬，他继续走向下一个车厢。
　　有了这个插曲，我顿时毫无困意，继续欣赏窗外的景象。
　　此时已经走到河南西部的山区，车轨架构在半山腰。向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不同于西北地区，中原地带的山区早已郁郁葱葱，草木繁盛。
　　期间，那几位河南小伙也主动和我攀谈了几句，或许是那时候刚刚毕业一两年，他们一直以为我是返校大学生。
　　天再次黑了下来，我在这趟列车上停留的时间早已经超过二十小时，而距离郑州还有一段时间。
　　短信定制的手机报早已被我格外认真地阅读了好几次，以往这些信息我只是大概浏览一下。大多数的时间里，依旧是闲暇、无聊。
　　终于，当列车广播传来盼望已久的前方到站郑州时候，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马上可以告别这狭小的空间。
　　走出列车，外面是七八月份中原地区的桑拿天，毫无一丝凉意，和上车时候西北地区的凉爽截然相反。
　　就在我下车后不久，又有更多人踏上了这趟列车，他们还要继续在这样的环境中，奔向各自的前方。
　　在大家的前方，也许是一个美好的期盼，也许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痛苦，但是大家总归都要去面对。无论痛苦还是美好，生活永远不会停息，就像这趟列车，无论多么拥挤还是舒适，会永远开向前方。
　　因为这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