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规到自觉人民数据研究院发布视频类APP青少年模式测评报告

　　6月1日，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即将实施，该法第七十四条提出：网络游戏、网络直播、网络音视频、网络社交等网络服务提供者应当针对未成年人使用其服务设置相应的时间管理、权限管理、消费管理等功能。在国家网信部门的组织指导下，相关APP陆续上线青少年模式，并取得积极进展。
　　不过，正如今年5月8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副主任盛荣华所指出的，青少年模式是有效果的，但是还有些漏洞和薄弱环节。就此，人民数据研究院通过实测方式，对青少年使用频率较高的视频类APP，包括抖音、快手、优酷、爱奇艺、微信视频号、腾讯视频、B站等，对其青少年模式的针对性、创新性和有效性等问题，进行了全面测评。
　　总体来看，7款视频类APP均已按照国家网信办相关政策规定上线青少年模式，但是结合技术实测与舆论反馈发现，该模式的实施尚有不尽人意之处，需要各方共同努力，从被动合规走向自觉推动，以进一步做优做强，更好满足未成年人的精神文化需要，让视频类APP的青少年模式走得更远。
　　时间管理：多款APP叠加使用或抵消使用时限效果
　　青少年沉迷网络包括沉迷游戏、视频、直播等，是当前社会反响强烈的一大难题。通过在智能终端产品上安装未成年人网络保护软件、选择适合未成年人的服务模式和管理功能等方式，可以强化对青少年的上网时间管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预防青少年沉迷于某些网络产品和服务。
　　人民数据研究院实测发现，抖音、快手、优酷、爱奇艺、微信视频号、腾讯视频和B站等7款视频类APP（以下简称7款视频类APP）均已上线青少年模式。用户可以在我的或者个人中心等相关页面的设置栏中找到青少年模式，点击启动并设置密码，即可进入青少年模式界面，且除微信视频号以外的其他APP在启动时均有弹窗提示是否进入青少年模式。其中，作为微信APP的功能模块之一，微信视频号无独立的青少年模式设定，用户可以在微信青少年模式设置环节选择视频号访问范围或关闭视频号访问权限，并仍可使用微信的一些其他功能。
　　就开通直播功能而言，不同平台对用户的实名认证要求有所差异，例如抖音需要进行人脸识别验证，以防止青少年伪造身份信息，而有的APP则不需要。在青少年模式下，抖音用户无法上传视频和直播，而有的APP则无此限制。
　　图1：7款视频类APP青少年模式实测概况
　　通过时间锁限制青少年单次上网时长，以及通过网络宵禁防止青少年熬夜上网，是青少年模式防沉迷的关键举措。人民数据研究院实测发现，抖音、快手、B站、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等6款视频类APP的青少年模式均具有时间锁，默认锁定时长为40分钟。此外，抖音APP还上线有亲子平台功能，未成年人家长可根据需要远程开启青少年模式或时间锁功能。
　　在网络宵禁方面，上述6款APP均规定每日22时至次日6时无法使用。微信视频号的青少年模式则既无限定上网时长的时间锁，也没有网络宵禁要求，时间管理较为宽松。
　　限制青少年上网时长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然而并非没有漏洞。例如，如果多款APP叠加使用，青少年上网总时长仍难以控制，仅以上述6款有时长限制的APP为例，其叠加使用总时长就高达240分钟。就此，有专家建议，家长可通过手机软件使用时长控制软件，对未成年人的上网时段和总时长进行总体把握。
　　权限管理：密码防破解应采用更多新技术
　　进入或退出视频类APP的青少年模式，需要输入预设的解锁密码。不过，也有媒体披露，通过退出重启、卸载重装、申诉找回等方法，用户可以绕过预设密码，让青少年模式形同虚设。有专家建议，可以采用人脸识别等新技术，提高未成年用户密码破解难度。
　　就可能存在的多种破解方式，人民数据研究院进行了逐一实测验证。实测发现，7款视频类APP的青少年模式在重启后均保持原有模式不变，无法实现重启破解。
　　如果卸载重装，则只有抖音为自动登入并保持青少年模式，同时腾讯视频和微信视频号需要重新登入并保持青少年模式，而B站、快手、优酷、爱奇艺等APP则可以游客身份浏览视频。针对通过忘记密码人工申诉破解，实测发现，除微信视频号以外，其余6款视频类APP均要求申请者发送电子邮件，且本人手持身份证照片，才可以重新认证设置新密码。
　　通过忘记密码人工申诉或在线申诉方式，抖音、快手、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B站等6家APP无法进行破解。作为微信APP的功能之一，微信视频号无独立密码，用户可以在选择忘记微信密码后，通过手机验证码方式重新登入微信，再用短信验证码方式设置新密码，进而关闭微信的青少年模式，这一漏洞有可能会被未成年用户利用。
　　图2：7款视频类APP青少年模式破解实测
　　消费管理：要防止绕道打赏，明确退款机制
　　青少年非理性打赏问题近年来不时被媒体曝光，一些未成年人未经允许偷偷从家长账户中转账给主播打赏，给很多家庭带来严重财产损失。人民数据研究院就此进行实测发现，7款视频类APP在青少年模式下均不允许充值或打赏。不过，在青少年模式下，微信APP保留了部分支付功能，可进行发红包、转账、手机充值等支付行为。
　　单纯从青少年模式对打赏问题的限制来看，似乎并无问题，然而现实却是青少年非理性打赏现象并未消失。一些未成年用户通过种种方式绕过青少年模式，对视频主播进行打赏，摆脱了青少年模式的消费限制。人民数据舆情管理系统统计显示，近三个月以来，全网与青少年打赏相关的信息达800余条，人民日报、人民网、新华网、央视新闻等主流媒体曾多次曝光青少年非理性打赏问题，并对有关平台提出质疑。
　　对于未成年人打赏退还问题，人民数据研究院实测发现，明确提出退款规则的APP不多。在未成年保护工具页面和钱包页面，快手和抖音分别就未成年人充值和消费问题公示退款路径，要求用户提交相关资料，经核实通过后即可退款。此外，提交申请后，当前账号的充值打赏功能也将被禁止。B站等APP则需要用户主动通过人工客服沟通退款。平台主动发布未成年人退款规则，具有很好的提示作用，有利于家长在发现未成年人打赏现象后，及时加以制止和索还钱款。不过，有的APP要求举证材料标准较高，如要求提供第三方不在场的证明等，仍不够人性化。
　　内容管理：缺乏吸引力使青少年模式难以被接受
　　优质且具有吸引力的内容，是推动未成年人乐于使用青少年模式的根本。人民数据研究院实测发现，在青少年模式下，7款视频类APP大多设有推荐、动画、直播、剧场、艺术、科学、电影、国学、儿歌、手工、英语、玩具等频道、专题或栏目，同时均未发现明显存在产品推销、化妆美容推销、攀比引导、软色情、恋童癖等不适宜未成年人的内容。
　　图：7款视频类APP青少年模式内容池实测
　　注1：微信视频号青少年模式在选择全部内容时，可以进行搜索。选择我关注的和不可访问时，不能搜索。
　　注2：有的APP存在少量疑似营销信息，但不明显。
　　尽管7款视频类APP均设置有适合于青少年使用的内容池，但是一些APP对此或缺乏持续有效的编辑运营，或缺少社交互动，或难以查询检索，或缺乏分层推荐等，使得青少年模式下的内容池更容易变成一潭死水，难以吸引未成年用户实际使用。
　　在保证内容安全的前提下，给予未成年用户更多可用性和互动性，应当成为青少年模式的重要发展方向，一些视频类APP也在探索之中。实测发现，在内容分年龄段推荐方面，爱奇艺与抖音进行了细分。其中，爱奇艺尽管有年龄分段，但频道和专题栏目设置基本相同。抖音对青少年内容池进行了较为详细的年龄分段设置，共包括半岁2岁半、3岁6岁半、7岁9岁半、10岁12岁、13岁15岁、16岁18岁以上等6个年龄段，不同年龄段均设置有较为丰富的主题内容，如2岁2岁半包含推荐、动画、儿歌、故事、绘本、礼仪、玩具等频道或专栏，7岁9岁半则设置有推荐、动漫影视、人文课堂、安全教育、科学探险、学科知识、艺术品德、STEM思维等频道或专栏。多样化的内容设置，可以避免高年龄段青少年与低龄儿童共享同一内容池的尴尬，更好满足不同年龄段未成年人的使用需求。
　　在内容检索方面，7款视频类APP的青少年模式中，除微信视频号允许在选择平台全部内容（相当于正常模式下的内容池）的条件下，可以进行内容搜索外，抖音是唯一一款允许在青少年内容池中进行关键词搜索的APP，这给未成年用户检索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提供了方便。
　　在互动性方面，7款视频类APP的多数互动功能都无法使用，例如无法查看消息，无法发布视频，无法发表评论等。不过抖音和微信视频号允许进行点赞，具有一定的互动价值。
　　总体来看，过于低龄化的内容设置和一刀切式的单向传输模式，使得内容吸引力和用户使用乐趣大为减弱，不利于提高未成年用户使用兴趣，也难以获得未成年人家长的青睐。
　　未来走向：从合规到自觉尚待各方更多努力
　　视频类APP设置青少年模式，其初衷不外乎防止网络沉迷和保护青少年身心健康。当前，一些网络平台尽管推出了青少年模式，但可能出于应付式合规考虑，而并未真正投入力量强化实际运营，使得青少年模式的形式大于内容，看似完全符合法规政策要求，却无法真正面向未成年人推广使用。
　　就此有人呼吁，监管部门不能简单只看APP是否设置了青少年模式，更要评估青少年模式的使用效果。对于平台企业来讲，通过功能迭代升级，优化内容运营，增强对未成年人的吸引力，提高未成年人使用率，也不失为培育未来市场、抢占市场先机、践行社会责任的重要方式，将极大有利于提升平台在未成年人及其家长群体中的现实影响力。
　　未来，从被动合规到自觉推动，从形式监管到效果提升，或将成为视频类APP青少年模式的重要发展方向，这尚待有关监管部门、平台企业、青少年家长以及公众的更多努力。
　　本报告出自：人民数据研究院策划：陈丽执笔：胡永明数据分析师：王简吴梅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