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无痕第三十四章

　　九月底的一天，萧映雪和她的母亲正在吃早饭，有人在急促地敲她们的门。萧映雪看了她的母亲一眼，萧母走过去刚打开门，便见施母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萧映雪见是施凡羽的母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施母冲到萧映雪的面前，用手指着她的脸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肚子里怀着别人的种，居然好意思跟我的儿子结婚！哎哟，我的儿子到底是看上了你哪一点，他怎么会对你这样的狐狸精念念不忘呢？
　　听着施母的恶毒咒骂，萧映雪的眼眶中涌满了泪水。她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妈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萧母见以前的亲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咒骂她的女儿，顿时气往上涌。她快步走到施母面前，挡在萧映雪的前面，提高声音说道：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怎么进来就骂我的女儿呢？做出丑事的可是施凡羽，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却倒打一耙，咒骂起我的女儿来了！
　　哎哟哟，做出丑事的是我们凡羽，我们凡羽只是一时不慎，再说，小叶马上就要成为我们施家的媳妇了，你就不要再说那些没用的了。可是你再看看你的女儿，她是干净清白的人吗？她从学生时代就和她的老师有奸情了，连她肚子里的孽种也是她的奸夫的！她把我的儿子害成了什么样儿了，我今天来就是为我的儿子打抱不平的！
　　萧映雪的脸色变得死灰死灰，她一把扶住了餐桌的边沿，免得自己昏倒在地。可是餐桌那边她的母亲已经和施凡羽的母亲扭打起来，两个人你撕着衣服，我拽着头发，互不相让。萧映雪扶着腰踉跄着走到她们身旁，她伸出手拽了拽她的母亲，又去拽着施凡羽的母亲，她有气无力地喊道：妈，你们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停下来吧。
　　施凡羽的母亲见萧映雪拽着她的胳膊不放，她将胳膊用力往旁边一甩，只听萧映雪啊呀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两人仍在扭打，却听到躺在地上的萧映尖声叫道：啊！血！血！妈，妈，我流血了！
　　两人扭过头一看，只见地板已经被萧映雪身下流出来的血染红了。萧母惊叫一声，扑了过来。她一把扶起萧映雪，急促地问道：映雪，映雪，你还好吗？你感觉怎样了？
　　萧映雪绝望地望着她的母亲，艰难地说道：快快打120，孩子我的孩子
　　施凡羽赶到医院的时候，萧映雪正在急救室抢救。他的母亲和萧映雪的母亲分别坐在急诊室外面的座椅上。施母见她的儿子来了，赶紧站了起来，往施凡羽走去。施凡羽的眉头紧皱，他对他的母亲吼道：你为什么要去蓝庭湾？你为什么要去找映雪？你说，你到底去干吗？
　　施母被他对她的粗鲁态度吓到了，他从来没这样对待过她，她可是他的母亲啊！可是他为了那个女人却如此地对待她，这真让她既气又恨。她定了定神，说道：
　　我去干吗？我当然是去为你讨回公道的，你受了那么大的冤屈都不让我和你爸知道，要不是小叶，我还蒙在鼓里呢。你早就知道她怀的孩子不是你的对不对？
　　施凡羽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他没有回答他母亲的问话，他只是冷冷地对她说：
　　要是映雪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他说完这句话，准备去安慰一下萧映雪的母亲，就在这时，他的脸上忽然挨了一拳，他转过头一看，他的前岳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老人正怒气冲冲地握着拳头，见他转过脸来，对着他的脸上又是一拳。
　　施凡羽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等着他的前岳父继续揍他。可是萧父却放下了拳头，他默默地走到了他的爱人旁边坐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抢救室的门开了。妇产科主任童丽从里面走了出来，施凡羽第一个迎了上去。
　　童丽摘了口罩，遗憾地说道：真可惜，是个男孩，已经成型了。
　　大人没什么事吧？施凡羽急切地问道。
　　童丽瞥了他一眼，说道：大人没什么事，就是孩子没保住。
　　报应啊，报应啊！萧父听到童丽说孩子没保住，在一旁喃喃说道。
　　到了下午的时候，萧映雪从急救室里出来了。她躺在手术车上，双目紧闭。施凡羽见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他跟着手术车一直走到病房。
　　萧父不让他靠近萧映雪的病床，他把他推了出去。施凡羽靠在病房外面的座椅上，他不能走开，他一定要等在这儿，等到萧映雪和她的父母原谅他为止。
　　施凡羽在萧映雪病房外面的座椅上坐了一夜，尽管一夜萧父进出病房几次，但他始终未叫他进去。到了半夜，施凡羽实在困得不行了，一头倒在一排座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施凡羽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毯子，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从座椅上爬了起来，轻轻地打开病房的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萧母躺在医院提供的家属床上，而萧父则趴在萧映雪的床边，两位老人都未醒。施凡羽悄悄蹲在萧映雪病床的另一边，他默默地端详着她。他已经好久没有机会好好地看看她了，她的脸色仍是那么苍白，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此刻她似乎微微蹙着眉头，她的这个表情让他想到了他第二次见到她的情形。她带着骨折的学生来到医院，在他的诊室门口因为排队的问题和护士起了争执，当时她一转过头来看他的就是这个表情。她的每一个表情，与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他都刻在了心上，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在他认真端详她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双眼，并且一下子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看到他的心底。他对她笑了起来，只听她轻轻说道：
　　我一定又在做梦了，又梦到了那个人，那个人他还在对我笑呢。
　　施凡羽的双眼湿润了，他捉住她的手，把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他喃喃说道：
　　不，映雪，你不是在做梦，我此刻就在你的面前，不信你摸摸我的脸，还有我的胡须，看看是不是真的。
　　施凡羽的胡须扎得萧映雪缩回了手，她这才意识到的确不是在做梦，那个人他就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还拿着她的手往他的脸上放。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呢？她又怎么会在这儿呢？这儿是什么地方呢？她转过头来，看到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怎么也在这儿呢？萧映雪努力回忆，忽然她想了起来。她想到她和她的母亲正在吃饭，施凡羽的母亲闯了进来，然后她开始骂她，她还和她的母亲扭打，再然后她便倒在了地上。对，倒在了地上，然后萧映雪猛地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她的双手在自己的腹部上上下下摸索着，忽然她大叫一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的叫喊声惊醒了她的父母，她的母亲一见她女儿的样子，便落下了眼泪。她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映雪，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的父亲将被子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可是萧映雪一听到她母亲说的话，双肩便神经质似的抖动起来，她声音低低地问道：你说什么？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是不是？是不是？
　　施凡羽搂住她的双肩，说道：映雪，对不起！是我的母亲不小心导致了你的流产，我我向你赔罪，你打我骂我都行。
　　听到施凡羽的话，萧映雪慢慢地抬起头，她的眼神似乎落在了施凡羽的脸上，又似乎透过他的脸落在了别处。忽然，她梦呓般地说道：奶奶杀死了孙子，真有意思，奶奶杀死了孙子
　　施凡羽的身子顿时定住了，他急促地问萧映雪道：映雪，你说什么？什么奶奶杀死了孙子？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好吗？
　　你母亲亲手夺去了你孩子的生命，映雪怀的是你的孩子。萧父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不可能，映雪怀的明明是林枫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呢？不可能，不可能。施凡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谁跟你说的映雪怀的是林枫的孩子？我真替映雪感到不值，她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毫无担当的懦夫呢？！萧父气愤地说道。
　　施凡羽猛地站起身，向病房外飞奔而去。萧父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施凡羽一口气跑到了妇产科门诊部，他找到主任门诊室，门是关上的，他一把推开了门诊室的门。可是诊室里面空无一人，童丽并不在那儿，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又朝妇产科的护士值班室奔去。
　　施凡羽找值班的护士要了童丽的号码，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施凡羽的脸色像冬日的枯叶一样，毫无生气。童丽说萧映雪流掉的孩子再有十天就六个月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的话，是叶薇薇骗了他。施凡羽不由得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