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兰和金鱼

　　我栖息的小家里有三个成员，一盆吊兰，一条金鱼和单身的我。
　　吊兰是办公室王老师在两年前的春天分摘他那盆疯长的吊兰时，移植在一个漂亮的印有鲜红图案的白瓷盆里的，翠绿的叶和鲜艳的红和谐地搭配在一起，很有点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蕴，惹人喜爱，便央求王老师送给了我。我乐滋滋地把她抱上五楼的居室，安置在阳台上。闲暇时，为她浇浇水，松松土，拨弄拨弄她日渐丰满的嫩翠欲滴的叶子，生活便春意盎然起来。
　　那年的秋，当金黄的落叶翩翩飞舞着，铺满人生的羊肠小路时，在命运的峰回路转处，我和一个已婚的男人邂逅，相恋。但是，被道德的准绳牵绊，负重的爱，不能飞翔。每天的每天，我的心情，为他，美丽而忧伤。终于，当爱到不能爱，我们的感情在一个飘雪的清晨无疾而终。
　　他走了。我精巧的手机在每天的某个时刻，不再流转地响起那首让人心颤的《蓝色生死之恋》的曲子，不再传递他那无奈而关爱的絮语。
　　他走了。余下的冬，我的大脑没有记忆。生活中，不再有我至爱的音乐、读书和写作，眼睛里不再有我深爱的吊兰。
　　又见吊兰，是在来年一个春日的午后。
　　那天，我到阳台晾衣服。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灿灿的。不经意地抬眼，攸地瞥见了角落中的吊兰，我的目光瞬间定格。我的吊兰啊，她奄奄地蜷着身子，叶身和花盆沾满了厚厚的灰尘，叶片暗淡干涩，无力地打着卷，细成一根根的线，蔫蔫地低垂着，早已消尽了生命的颜色；盆里的土硬硬地板结着，裂开几道深深的缝儿，裸露的根茎消尽了昔日的茁壮，干枯而纤细。那是怎样的一种衰败和凋零啊！
　　急急地端来清水，小心地拂开叶片，缓缓浇水，轻轻松土，细细涤去她满面的尘灰
　　第二天，早早起床去看吊兰。啊，她还活着？！吸足了水分的叶片微张着，吐出柔弱的新绿！久久注视那一抹生命的绿，我无语凝噎。整个冬天，我都一味慵懒地蛰伏在自己的疼痛里，因为我的漠然和无视，这无辜而纤弱的生命，该是抵御了怎样的严寒和干涸？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她们又是做过怎样的抗争？几株小小的吊兰，却如此生动地诠释出生命的坚忍和不屈。生命是多么神圣和值得敬畏啊！有什么理由亵渎呢？
　　我把手机的曲子换成了《宁静的夜》。从此，善待吊兰，善待生命。
　　浸润着晨露，沐浴着阳光，我的吊兰一天天恢复了苍翠，又茁壮起来。
　　重新捡拾起尘封的文学梦，音乐又在我的心间流淌，思绪又在我的指间飞扬。
　　长发飘逸的女孩娟搬进来和我同住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小巧的玻璃鱼缸，里面游动着一条活泼欢快的小金鱼，鳞片熠熠闪着光，可爱极了。和娟闲聊之余，总忍不住趴在她的书桌上，下颌垫着双臂，微笑着和那小东西须臾地对视。
　　不久，漂亮的娟交上了男朋友，很快坠入了爱河，回来的次数日渐稀少。下了班，我依旧回到栖息的小家，自由地吟唱着我的单身情歌，读书，听音乐，抒写人生，在嘈杂的闹市中为自己辟一方精神的桃源，生活宁静而充实。只是，我不再轻言爱情。
　　那天，在下班的路上，突然想起了娟的金鱼，该是好久没有换水了，他还活着么？一路狂奔，折进娟的房间，察看鱼缸。只见那小小的生命侧着身子泊在鱼缸的一隅，静立着，毫无生气；小眼睛鼓鼓地，好象看不清游动的方向，迷茫而无助；缸里的水早已污浊。可怜的小东西，你也如同我那命运多舛的吊兰要遭遇一次被遗弃的苦难吗？我的眼里蓄满怜惜。匆匆洗净鱼缸，换上清水，小金鱼又欢快地摆动身子，在那透明的清清的一潭里畅游，或许还哼着快乐的歌吧。
　　我决定收养他，便把小鱼缸捧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刻板的咖啡色的茶几玻璃因这一点金红的跃动而充满灵气。
　　茶余饭后，喜欢随意靠在沙发上翻阅精美的书籍，静静地沉浸。茶几上的金鱼，悠然吐着水泡儿，慢慢地游移。岁月如歌，思绪便随那空灵的文字飞得很远，很远。倦了，揉揉惺忪的眼睛，观望金鱼。他也懒懒地，不动。一时兴起，恶作剧般用指尖轻敲鱼缸外壁，惊扰他的一帘幽梦。懵懂中，他忽地动起来，慌乱地摆着鳍儿，在透明的容器里突突地转着圈儿，好象要完成生命的一轮冲刺，静谧的水顷刻波动起来。我惬惬地笑，读书生活因这可爱的精灵溢满无尽的情趣。
　　时光如水，静静地流淌。
　　我继续一个人客居在异乡的土地上，求索我的梦想，演绎我的人生。家有吊兰和金鱼，心有牵念和感动。
　　一天中午，下班回到家，一眼就看到鱼儿沉到了缸底。慌慌地凑近观看，金鱼的小眼睛鼓鼓地瞪着，尾部上卷，朝着头的方向佝偻，很痛的样子。他，已经死了。我静默，酸酸地痛惜。或许是我照料不周，或许是他得了重病，也或许是因为无法逃脱生命的轮回，我的金鱼，他，去了。朝夕相处日子，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曾带给我多少快乐和温馨，当他离开的时候，我却没能挽救他，不知他遭受了怎样的绝望和挣扎
　　我给金鱼包裹上飘着香味的纸巾，把他葬在吊兰的盆里，让那小小的生命在吊兰的根系里延续。我的吊兰，得益金鱼身体的滋养，她翠绿的叶片越发饱满和丰腴。
　　俯首是春，仰首是秋。
　　娟幸福地出嫁了，搬出了我们合租的居室。我依然单身，一个人守侯着吊兰，呵护着那个关于金鱼的记忆。
　　每个清晨，打开阳台的门，轻声诵读英语。清风徐徐，那一盆饱满的苍翠，便亭亭地舞，轻轻拂动我的思绪。盈盈地，一缕清新弥漫心间。偶尔，放下手中的书，怔怔地遐想，目光穿越那一丛绿，伸向远方，于茫茫的人海遥望那一个与我相携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