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故事第五章春的旋律跪在正午的阳光下指标

　　1、士俊的故事跪在正午的阳光下
　　快乐园地的朋友，还记得粉碎四人帮后的情景吗？那时，全国人民欢欣鼓舞，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我们国家终于结束了那动荡、混乱的政治局面，进入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新时期。那时，改革开放使古今中外的各种思潮向我们潮水般涌来，生活里的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国家百废待兴，呈现出一片兴旺景象那时，国家恢复了中断十年的高考制度，知识的春天，教育的春天，科学的春天终于到来了朋友，那时，当关闭十年的高考考场再次向我们打开，当积压十年的五百七十多万知识青年涌向考场，当他们携妻带子在考场外抛洒热泪时，我也走向了考场。那时，我已经二十九岁，即有老婆又有孩子。记得那天中午，我到学校看考场时，跨入考场大门的那一瞬间，不知怎得，我又想起了文化革命中我参加高考之事，痛苦的回忆使我热泪滚滚，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不由地跪在了正午的阳光下朋友，你们听了我的故事，就会明白，那时，我为什么会那般激动。我的故事如下：
　　（1）指标
　　朋友，在全世界，也许只有中国人才有两个年龄：周岁和虚岁。有人说，周岁加一岁就是虚岁；也有人说，男进女满，男人按虚岁计算年龄，女人按实岁计算年龄；还有人说，在城市，人们按周岁计算年龄，在农村，人们按虚岁计算年龄对于周岁如何实，虚岁如何虚，那些即在城市，又在农村呆过的人该怎样计算年龄，不经过一番认真研究，很难搞得清楚。特别是文化革命期间，四旧越反，四旧就变得越厉害，人们对年龄的计算方法，也就越糊涂、难辩。
　　士杰坐在唐子巷派出所的办公室里，呆呆地望着窗外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这是73年的4月，清明节已过，天气不再寒冷。海棠花开了，长长的枝条上花蕾绽放，串串花朵红艳艳一片，浓浓的清香让人陶醉；可是，对于士俊来说，他即没有心思欣赏海裳花，也感觉不到花香。他忧心忡忡，在等待雅惠和户籍员到院子北面的资料室，去查看老户口。
　　士俊是六六届老三届高中毕业生，48年11月3日出生，如果按照城市计算年龄的方法，过了生日才增长一岁，他现在的年龄应为二十五周岁，如果按照农村计算年龄的方法，过了阴历年就增长一岁，他现在的年龄应为二十六虚岁。士俊是个书呆子，对此并没有研究，也不重视。七一年工厂招工时，士俊在农村呆久了，对于自己的年龄，按农村习惯叫法叫惯了，结果，填写招工表上年龄一项时，他填了虚岁。三天前，厂里传达国务院《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文件上规定，今年参加高考的考生，年龄应限制在二十五周数以下，这样，别说考学了，他连报名参加大学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士俊是来派出所查户口，想让派出所出具证明，修改自已档案上的错误年龄，使自己能够报名参加高考。
　　平地一声春雷，震撼着神州大地，时隔七年，大学又要招生了。现在，几百万知识青年，热血沸了。那些没有离开农村返城的知识青年，清楚这次高考，是他们返城的最好途径，那些已经返城进厂的知识青年，清楚这次高招，终于可以圆他们多年来的青春梦、大学梦了。几年来的造反、再教育生活，使他们的心灵疲惫不堪，遥遥无期的文化革命，让他们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现在，他们对未来又充满幻想。
　　国务院《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是在邓小平同志重新出来工作后，审查批准的，它和前几年大学招收工农兵学员不同，其区别为：一、高招工作要在全国普遍进行。二、高招内容要增加文化考核。《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指出，各地应在群众推荐、政审合格的基础上，重视文化程度，进行文化考查，了解推荐对象掌握基础知识的状况和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保证入学学生具有相当于初中毕业以上的实际文化程度。自从68年毛主席的七。二一指示下达后，大学虽然在一些大城市和部分高等院校中招收了一些工农兵学员，但是，那是搞试点，摸经验，那些工农兵学员到学校的任务是上管改（上大学、管大学、改造大学），招生方式采用的是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这种办法，很容易成为一些人开后门、镀金向上爬的途径。73年大学招生，可以说是文化革命中唯一的一次高考。
　　现实是冷酷的，73年，文化革命尚未结束，执掌文教大权的还是四人帮。他们并不赞同高考进行文化考核，只是他们搞来搞去，那一套上管改经验实在难以在全国推行。他们虽然同意了国务院的招生意见，但是，他们仍然坚持在招生过程中，要采用群众推荐、政审合格、领导批准的方式，使考生不能全部参加高考。那时，有资格参加高考的考生，是66年到73年历届初中、高中毕业生，人数有一千多万，四人帮搞的这些招生条件，使能参加考试的考生少之又少，因为，只有拿到大学招生推荐指标的知识青年，才能走进考场。大学招生人数有限，那些不多的大学招生指标，从大学分配到省、市、地区、工厂、农村最后，到了考生所在的单位，又变成了推荐指标，让考生去争夺。这些指标象天空中的断线风筝，在天空飘啊飘啊，谁也不知道会落到谁的身上。
　　大学重新招生的消息，从春天起就在社会上传播，让无数莘莘学子又做起了大学梦；但是，当他们听了自己单位传达国务院《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后，才清楚，这次大学招生，依然是靠命运。士俊是幸运者，他所在的洹滨钢铁厂是河南省最大的钢铁企业，有三万多名职工，分到了二十三个招生指标。洹滨钢铁厂又有着从矿山到钢铁成材的一系列分厂，士俊所在的机修分厂是全厂技术人才最集中的地方，分到了一个招生指标。机修分厂有模型、铸造、金属加工（三个）、机关科室等六、七个单位，士俊所在的金属加工车间是分厂的重点生产车间，所以，分到了一个群众推荐指标。现在，这个断线风筝在空中飘啊飘啊，终于飘到士俊身旁来了，当士俊成为命运的宠儿，可以接受命运的赏赐时，他的年龄又出了问题。现在，士俊能不心焦吗？为这事，他已跑了三天了，找车间，找厂办，找厂领导，好说歹说，领导才同意他到派出所开证明，证实自己的真实年龄。那个年代，敢修改档案的人，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士俊还是沾了他是六六届老三届知识青年的光。当时，社会上的人们普遍认为，这次大学招生跟前几年推荐上大学不同，凭文化考核成绩入学；单位领导也害怕自己单位推荐的考生到时考试不及格，浪费掉招生指标，挨厂里众多知识青年的骂。
　　雅惠和户籍员终于出现了，她俩从院子里向办公室走来。
　　雅惠长得很美，个子中等，身材苗条，皮肤白净；一张招人喜爱的鹅蛋脸娇媚动人，乌黑迷人的眼睛里流露着兴奋、得意的神情。望着雅惠那高兴的样子，士俊清楚事情成功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雅惠是士俊的同学，比士俊小一岁，两人在学校时就相爱。上山下乡时，士俊下了乡，她是独女，留在了城市。士俊是七一年春天返城进厂的，如果不是这次高招，两家的父母会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他们俩年纪都不小了，过去，士俊下放农村没办法结婚，现在，士俊回了城，有条件结婚了，又传来了大学招生的消息。考大学是知识青年梦寐以求的事，两家的家长都很支持。雅惠单位里没有招生指标，不能考学，这样，她便把全部精力，用来帮助士俊考学。
　　户藉员是个中年妇女，个子高高，白白净净，身上的警服让她显得很精神。她看到士俊紧张的样子，圆圆的脸蛋上露出笑容。她说，你叫士俊吧，你的运气不错。前几年砸烂公检法时，好多派出所的资料室都给造反派毁了；还好，咱这个派出所没有被冲击，从解放初期到现在的户口，一年不少。她在办公桌前坐下，拿出钢笔、信纸，给士俊写证明信，边写边说，你的户口，是雅惠从53年的老户口中翻出来的，雅惠说，你们学校里的学生档案，那时也被当做黑材料烧掉了。
　　雅惠听了户藉员的话，笑了。她说：
　　现在你放心了吧。你的肚量也太小了，为这事能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市里那么多单位连招生指标都没有，都象你这样，那些单位的知识青年就别活了。
　　士俊望着雅惠高兴的样子，感激地说：
　　要是真的没有招生指标，我也就不指望了。现在，盼了几个月，好容易盼来个指标，却因为自己填错了年龄，连名也不能报，真的会让人难受一辈子。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们车间的知识青年又不是你一个，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雅惠这样说，不是希望士俊上不了大学，能和她结婚，前几年，大学里推荐的那些工农兵学员，结婚生子的多的是；雅惠是怕士俊这个大学迷，疯病再犯了。文化革命开始时，很快就要高考了，大学突然停止了招生，那时，士俊丧魂失魄，怅然若失；这些年，他睡梦里都想着考大学的事。由于文化革命没完没了，他的年龄越来越大，大学招生又杳无音讯，他才渐渐失望，不再去想它，现在，大学又招生了，他要是连考试都不能参加，后果不堪设想。
　　雅惠的话让士俊高兴的心情又沉了下来。从春天听到大学招生的消息后，他就没有睡过安稳觉，他盼啊盼啊，心一直提在心口上，直到车间有了群众推荐指标，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现在，他又陷入忧虑和担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