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论诗记

　　几日里来学校内部也乱成一片，因为新学生的到来，原来的一些机构都要随之变动。系里学生会主席，副主席，各个部的部长都在等待安排。班上也乱得找不着头绪，除班长临时定了以外，其余纪律、文艺、学习等等委员头衔比国家中央机构里的还要齐全。学校原来的一些社团也要做调整，新老学生彼此分派争得厉害，让人不得不感慨相信学校真的是培养生长初级政治家的场所。宋生要入文学社，王川要入诗社，董旯嚷着既要入文学社又要入诗社。仇什表示韬光养晦不与他们争名额，其实是内心里不屑加入这些有名无实的小儿科机构！
　　星期一下午是几个社团召开成立会的时间，董旯问仇什要不要去听一听。仇什称自己又不是社员去做什么，宋生道：凑凑热闹啊，刚来彼此都不认识况且咱们这种人物去了他们不也长脸嘛。仇什问都是哪几个社，宋生告诉有文学社、诗社、广播社和话剧社，他提议到文学社，董旯要求去诗社，理由是小女生多爱伤春悲秋发幽情，诗社肯定女生多，兴许还有萍水之遇。宋生不屑，坚持去文学社。两人争执不下，董旯最后让他去文学社，自己和仇什去诗社。仇什无所谓，他对一切都新奇。随董旯到了社团开会地点，里面转圈早已坐满了人。两人寻一处空位坐下，董旯找周围的人搭讪攀谈，原来在等院长来讲话。好长一段时间马首瞻匆匆而来，坐下后边打开文件夹边请大家肃静，取出准备好的演说稿，手掌又轻轻在面前按了两下再一次让大家安静，寻视一下四周的学生轻咳两声道：今天是咱们新诗社成立的日子，我也很激动。因为一会儿还要去其他几个社团，所以在这里我只概括简要地讲几句诗是一种很高雅的觉的称东西似乎不雅，一时想不起来低头看稿，手半张着抓东西般在空气中挠两下，艺术。我以前也曾经试着写过这种又觉得称艺术不合适了，东西，但很遗憾并没有取得什么成就。难得的谦虚，后来也认识了几个在诗坛上较有名气的诗人，比如一时卡壳想不起来了，算了，都去世了，不提他们了。但就经验告诉我，做诗人首先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天分。当然这是指正正经经的做诗，大名家成就的条件，我们尝试着写不受此限；二是兴趣。俗语说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这也是一切写诗者成就的基本；三是情感与激情。这是作为诗人区别与常人最根本的不同。这几点之后才谈什么刻苦努力。第一点不去管它，我们先拿第二点兴趣来讲，所谓兴趣就是喜爱，好比我们恋爱的前提是要对你的恋人感兴趣。梁启超先生就曾经说过：趣味这种东西是由内发的情感和外界的环境交媾生发出来的。懂吗交媾马首瞻讲这话时一面说一面用两只手的食指做相接状，脸上同时故作坦然而又庄重的样子。几个男生在座位上激动地按耐不住；旁边的女学生则羞地低下头后又后悔应装听不懂的样子。马首瞻面无表情地咳一声又道：这一点儿很重要，我们应当努力培养我们这方面的兴趣因为时间问题具体细节我就不细讲了。第三点所讲的感情与上面所说的情感是不同的两种概念。情感是每个人先天所有的，而感情是诗人通过外界环境刺激而生发的一种强烈反映，是一种升华出来的感受。这种不同的情感使诗人常处于一种亢奋之中。我们常言不是爱讲诗人多是疯子吗？这种常人没有的情感多受外在条件的影响。举个例子就如杨绛女士所说：‘作者在生活中有所感受，就如同我国历史上后稷之母姜嫄，践踏了巨人的足迹就怀孕了，’这叫有感而孕，明白了吧。说完少有的哈哈一笑，这笑还没有完，突然自己的电话响，低头取下腰间的电话看，面上的颜色变一变，眼睛透过茶色眼镜片忐忑地去按上面的接听键，慌乱中按错了键，电话中陡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厉声：马首瞻，老娘限你十分钟之内给我赶回来！马院长脖颈缩一缩，慌得连声应着，挂掉电话红着脸简略地收两句尾匆匆夹包走了。学生们一片哗然，议论着这平日里严肃地难觅一笑之人竟如此惧内。董旯赞叹不已，拿铅笔敲桌面道：校长的话真精辟，条理也好。别的没听懂，反正‘交媾’之后便‘孕’了。胖壮的女社长看着混乱的人群拍案而起：喊什么！我以社长的身份先讲一下社员入社前的准备，首先每人要交一定的费用作为日后的社费。其次除我们已确定的几个社员外凡申请入社的学员每个人必须先交三首作品，不入流的不予批准。下面骂声一片，脾气好的嘟嚷道：校印刷部是学校的，为什么印报还要收费呢？你们不会目光里满是不应该。脾气不好的干脆低声大骂：呸！难怪院长都惧内，如今的女人真霸道，上学时便一个个泼妇相！你以为你什么东西，谁稀罕你批准，给钱请老子还不来呢看你一眼都恶心！社长眼皮一挑，风雨欲来。一个男生威武不屈，用拳敲桌看一眼傲兀的胖社长道：咱们先不急讨论那些具体事情，我看诗社总不能只有一个社长吧？让你们女人主权难保不天下大乱！古人讲得好：‘翰墨文章之能，非妇人女子之事’。所以我提议咱们是不是应当公平起见，再选一个男社长大家看鄙人怎么样呀？说完涎脸一笑。对面的几个女生翻白眼道：臭美去吧你是谁？社长是学生会选出来的，有意见跟校长讲去！有人讲校长如此惧内，难保也没有受到你们的逼迫。有女生表示应规定社员每周所交的诗作数量，否则有人挂衔混日很有可能品种退化。话刚讲完马上有人反对表示自古以来‘多产’者皆水准不高之作，而难产者却往往是精品，所以应不限数量而要重质量。有人提议社里连起码的资料都没有，是不是请学校批准让图书馆无偿提供给社里一些诗刊诗集来，既可熏陶环境又便于查找资料。语音刚落下面反对声一片，每个人都在极力展现自己那错误百出的学识。其中一个道：我看全没有这个必要，写诗不同于写文章你难道还要引用别人的诗句吗？况且屠格涅夫先生说：重要的是我们敢称之为自己的声音的东西。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声音！学习别人只会磨掉我们的个性，而那恰是我们自己最美的色彩，故此我们无须去借鉴任何前人的东西。几个人跟着喊：对，我们的声音是最美的！一个男生仍未忘掉校长的精彩发言，此时忍不住道：咱们是不是讨论一下具体做诗的方法我不同意校长什么孕不孕的说法，我认为歌德先生自己的谈话录中评析拜伦君的诗时就说的最好做诗仿佛像女人生孩子，用不着什么情感思想，稀里糊涂就出来了。只有这样的诗才最真实与自然的。几个男生起哄道：对，要像女人生孩子！末座儿一个瘦子冷眼旁观了多久，终于站起来轻咳两下喉咙，忽发觉前面几个人发言都是坐着的，便又俯下身子坐回原处不好意思地笑笑。人们都好奇地盯着这尊人物，对方好一会有些发怯地道：我看现行市场写诗没什么前途，纵观中国几千年文化发展的大趋势来看，诗歌是中国文学的龙头，不幸现今却成了猪尾巴！况且诗人过于浪漫反而多短命没有好下场。大家可以想想：屈老夫子跳的江，王国维大师跳的湖，徐迟老先生虽是写散文的，可说白了不就是将诗不分段吗？也算诗人了结果跳了楼，徐志摩最浪漫所以跳飞机更别说外国什么雪莱等人遭天报被水淹死了。所以我说咱们不如改行写剧本一类的东西，现在电视剧本很火的，销量也好，以后走上社会，名利双收，更重要的是剧本这东西也用不着校长的什么情感‘交媾’那样麻烦四周的人一片喧哗。一个女生不等其说完拍案而起道：闭嘴，不准你诬蔑神圣的诗坛一些来凑热闹的人乘机起哄：对，不如改行！还有甚者不由喊出诗坛那句悠久的名言：饿死狗日的诗人！女生们皱眉不耐烦地嘟嚷道：一群流氓土匪，都是什么玩意儿！干脆散伙算了。男生群里一个擂桌振臂道：那不行，还没交呢，哪能就散伙！
　　会散了，仇什一路走一路愤愤抱怨：古人讲得好：‘诗者，人之性情也，非强谏争于庭，怨愤垢于道，怒邻骂座之为也！’这些人的叫嚷岂不是土鸡瓦犬的乱叫。宋生也讲文学社的交流会开成了辩论会，吵得厉害。一问才知彼此情况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