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体验第三十四章

　　西京精神病院有着同一种医务人员，那就是富于宽厚和人爱，也有着许多不同的病人。在病房里哭的笑的打的闹得什么样的都有，金宝在也不觉得米玲的病奇怪了。他在病房里只待了一天，伯父便催促他回到小镇。父亲一下老了许多。好像人的老年只是一道门槛，他在不知不觉间跨了过去。小黄和雪儿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便心急如焚的赶来。眼看着女儿的小腹已经显山露水，云霞不无担心地说：这时候咋还能长途劳累呢？
　　雪儿揉捏着发肿的腿脚，捶了酸困的腰背后便像一位女主人操劳着家中的一切，她仔细的擦洗完每一件器具，把座椅盆碗又从重新摆放整齐，清扫这屋角的灰尘，铲除了院内的几株杂草，仔细的平好了几处水坑，顾不上歇息，又牵起肚子把看似脏了的衣服、窗帘、床单被罩统统收集在一起，她坐在大槐树下的矮凳上搓洗时，感觉又回到了几年前深秋的一个中午，
　　那时侯树叶在头顶上沙拉沙拉的往下落，金宝床单上那种甜腻腻的气味突然使她感到眩晕。她像做梦般身体轻飘飘的，直到几片树叶落进了衣盆。她捡起扔时，叶子上沾满了肥皂泡沫，一用力，肥皂水便抛到槐树苍老的皮的褶皱里，蠕动成蚯蚓。
　　金宝呆滞的目光瓷在雪儿的背影上。雪儿挽起的发髻上横卧一簪，末端的几个珠子摇啊摇的，顺着搓衣的节奏，身体一前一后，一截肌肤欲露还遮，小櫈在屁股下咯吱咯吱的一呼一吸的作者吐纳。
　　云霞的眼里依然揉不进一粒沙子。她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更深切的了解厄运带来的痛苦。不同的是她以沉默来忍受着一切。谁都有痛苦，谁都有不幸，但却不能给痛苦压迫着。因为人首先要生活。以至于她有一天给金宝说：这个老槐树心都蚀空了，却仍然枝繁叶茂的，为啥呢？
　　槐树是人吗？
　　云霞没有回答。她看到武占学像孤魂一样四处游荡，看到武小兰为了集体财产而献出生命，看到唐志平把自己送进牢狱。而如今当她再一次目睹雪儿和金宝的神情时，她更明白他们名为兄妹的悲哀。没有人知道她根本不是在用眼看，而是在用心去感受，去承受生活。
　　小黄闷声不响地走进院子，脸像布袋摔似的，死样的难看。瘸腿走起路来便显得整个身体有些倾斜。再上台阶时更加明显。
　　金宝尾随进屋，问：志平哥咋样？
　　哪里人待他不错。可他诚心在作践自己。也不想见人。你看他活成啥人了么。
　　云霞和雪儿也走进来，听他说完，云霞的眼泪像散了的珍珠在落。金宝，棉衣我纳好了，那天给你哥送去。再有看米玲时别忘了捎些糖炒栗子。她说她最爱吃我炒的。还有我想咱干脆也不开矿了。家里现在这情况，你爸是啥事也指考不上。山上光靠贵和武元也不是事。金宝一一答应。
　　半月之后，武金宝在小黄的陪同下来到千才的家中。
　　你们家现在的情况叔知道。就不按合同执行了。也不算单方撕毁。你爸多精明的人，让你姐的事给整垮了。说起小兰，那真实个好娃！如今也算是成名了。上次我去北京，一路上人听到我口音，就问我武小兰。我说那是我侄女。大家对我格外客气。叔脸上也有光。千才絮絮叨叨的说着，见二人脸上阴沉沉的，就转口说：出了那号事，谁心里不难受呀？狗日的害天良的凶手，法网难逃，现在没抓住他，以后也会抓住。他能逃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说不定天打雷劈、过河溺死、上坡载死、吃饭噎死、走路车碾死，能有啥好下场？
　　山上的洞子大队收回吧？金宝打断了他的话。
　　收。咋不收？你现在是忙不过来嘛。已经采出的矿，你自己碾也行，拉下来卖给队上选矿厂也行。还是趁没落雪就拉下来吧。
　　李广子和儿子军利急于想承包山上的洞子，这事金宝过后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