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今年的生日忘过了。
　　我正月十六上班。考拉的新保姆也是同一天来报到。早上简单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走着上班。
　　外面是厚厚的积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中午，急匆匆赶回家做饭。吃完，收拾完，时间所剩不多了。又步行往单位赶。总算到了！我长吁一口气，看了下手表，花在路上的时间为20分钟。
　　下午回到家后，保姆就撤了。
　　考拉少爷半天没看见我，自然要黏糊一会儿了。我抱着他东溜西逛。可惜我的胳膊不是青松。无法再顶着这个大胖球半小时后仍旧挺且直了。呵呵。
　　老公下班了。终于将考拉顺利接交。
　　第二天依旧如此。
　　连续走了两天，腿疼得不行。连卖馒头的老太太都看出来我走不动路了。多锻炼锻炼吧。你也该减减肥啦。她善意地说。自从儿子出生以后，我的体重呈明显的上升趋势。暂时找不回当初的杨柳细腰了。郁闷！也许真是缺乏锻炼的缘故吧。想当初我还曾被同学们誉为飞毛腿呢。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转眼到了周末。考拉早早地把我吼了起来。拉开窗帘，看外边已经大亮了。院里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楼下一个小姑娘拿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满脸都是幸福的笑。猛然间，有一个念头在心头放了个二踢脚。
　　老公！我气沉丹田，大喊一声。
　　老公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也很有穿透力。干吗？
　　一会儿开个碰头会！
　　好。
　　考拉像只小笨熊，呆呆地坐在一边，看我俩玩传音入密的游戏。
　　老公出来了，一脸的埋怨。你以后喊我时别那么大声，震得我耳朵嗡嗡的。呵，典型的夸张！
　　你说，咱家最近忘记了一件什么大事？我问。
　　没有啊。他搔搔后脑勺。
　　有。好好想想。我耐心地循循善诱。
　　他不做声了。转身和考拉拍手去了。嘴里还发出一声耶！
　　我心里好生气恼。我可怜的生日啊，怎么孤单单地独个儿溜了？有一首歌叫《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么，是错过生日的准寿星！
　　想着生日两个字，心底竟渐渐有点荒凉起来。该是第几个生日了？约等于30。不知哪里发出的声音令我心头一震。可不是嘛。2007年的我已经28周岁了。28年来，我吃了多少个鸡蛋？又有多少回忆像那细细的长寿面一样在我记忆深处盘旋？数不清了。
　　第一次过生日是在4岁的时候吧。我最喜欢的蓝底紫花的盘子上，满满当当躺着8个鸡蛋。妈妈给我穿上了一条新做的小裙子。下摆是美丽的方格格，领子上和胸前都绣着水灵灵的花儿。我欣喜若狂。慷慨地把鸡蛋分了一半给哥哥。那条小裙子伴我度过了3年快乐时光。等我上学后，就小得不能穿了。于是送给了表妹。
　　印象最深的生日好像是在上初中时过的吧。对，那年我13岁。
　　那时，我还没搬家。住在一个古老的小镇上。正月里，家家户户放鞭炮，好热闹。过了正月十五，淘气的孩子们仍时不时地往天上扔几个小炮仗。我是女孩，自然不会与他们为伍，只是站得远远地看着。在鞭炮的余屑里，我的生日冲破曦光，来到了！早起，我悄悄走进烟雾缭绕的厨房，隐隐看见妈妈在锅台前忙碌着。空气里飘着浓浓的香味。一股浓烟忽然从灶堂里跑出来，钻进了妈妈的嗓子眼儿。妈妈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把门打开一条缝儿。妈妈用套袖抹了一把被熏得泪汪汪的眼角。一回头看见了我。我惊讶地发现，40岁刚出头的妈妈眼睛红肿，面容憔悴，看起来竟像50岁的人了。忽然有点心酸。妈妈呵斥道，烟这么大，还不上里屋！我乖乖地走开了。这是妈妈对我说话的惯用语气。有一点点专制。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即便我现在结了婚生了子也还是如此。那天早晨的我吃鸡蛋时心情有点沉重，好像头一次发现妈妈的鬓角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想起在一本书上看过的话，子女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不知道妈妈当初生我时是否遭了很大的罪。
　　打那以后，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盼着过生日了。
　　结婚后，第一个生日是老公替我筹备的。他给我买了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吃起来甜得不得了。第二个生日里，他系上围裙，为我擀最爱吃的白面条。而我如同大腹便便的企鹅，在一边满意地看着。
　　今年是我婚后的第三个生日，倒是我自己猛然间记起来了。难道随着小考拉的出生，无边的忙碌令老公忽视了这么伟大的日子吗？难道从今往后，我也要和妈妈一样，只为孩子过生日吗？有好多个难道一时间如浮云掠过心头。
　　高高挂起的太阳暖暖地照在我身上。当时的我，真的就像金庸笔下的主人公，一时竟有些痴了。呵呵。
　　忽然，感觉一条小围脖圈在我的颈上。暖暖的，还带着一股奶香气。
　　浮云散尽。我回过神来。
　　哈，我的考拉正甜蜜地看着我。小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信任和依赖。
　　给你。礼物。老公说。
　　我看看他空空的两手，有点茫然。
　　老公把考拉往我跟前推了推。
　　我失声地乐了。
　　可不是嘛。儿子就是我这一生最好的礼物啊。
　　老公站在他身后，狡黠地笑着。
　　你的生日我没忘。今天给你补上。
　　中午，老公特意做了四菜一汤。哈哈，股级干部的标准哦。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已经得到了最珍贵的东西。是考拉和老公的爱。有它伴我在人间快乐地沉浮，我的心将永远不会孤独！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