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季椿香时

　　每到春天，香椿树的枝干冒出许多嫩嫩的小芽儿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姥姥。想起姥姥矮小的身子踮着小脚，用一根长长的竹竿给我钩香椿芽的情景。
　　我的童年，有很长时间是在我姥姥家度过的。因为家庭的原因，从一落地我就被寄养在姥姥身边。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质生活还比较匮乏，很多同龄人回忆起小时候，多少有些饥饿感，但是我在姥姥家的日子，回忆起来都是美美的。小时候觉得姥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总能满足我的味蕾。夏天，姥姥带我去挖野芹菜，回来用水抄一抄放在水里泡一晚，第二天中午就能包成美味的小包子；秋天，院子里的一棵葡萄和一棵梨树上面挂满了黄黄绿绿的果实压低了树枝，姥姥会随手摘下一串葡萄和一个梨给我吃；冬天的傍晚，姥姥常常利用灶膛里的柴灰的余热煨几个小干鱼，等我玩累了，踩着夕阳的余晖迈进院子，姥姥就会从屋内探出头来喊：丫头，快来吃有的时候，灶膛里是一个地瓜芋头或是一小把花生。依偎在姥姥怀里吃着这些美味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齿颊留香。
　　而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姥姥会搂着我一边摇一边唱：小小姑娘早早起床，提前花蓝上市场，穿过大街越走过小巷，卖花卖花轻轻唱指着院内的香椿树说：过几天香椿树就发芽了，我给我们家馋丫头做椿芽饼吃一场春雨淋过，姥姥院内的香椿树发出了嫩芽，不几天的工夫就长成一簇簇鲜嫩的枝芽。姥姥就会提篮子，拿着绑了铁钩的竹竿，带我到树下钩椿芽。我一边捡姥姥钩下香椿的小嫩芽，一边往嘴里塞，鲜嫩的香椿芽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然后，姥姥会把钩下来的椿芽洗干净，切成细碎的细末。打上几个鸡蛋，放上一点盐，放在锅里用油给我煎成饼子吃。煎饼子的那股香味现在回想起来，忍不住流口水。
　　姥姥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无论何时，姥姥总是干干净净的，藏青的大襟褂子，黑色的棉布裤子洗得泛白，却一尘不染。头发向后梳成一个小发髻，纹丝不乱。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每天早晨一边为我梳妆打扮，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小姑娘穿得要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才能人见人爱，记住你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那时还不懂这些话的含义。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姥姥竟然识字。有时还会给我念叨朱用纯的《朱子家训》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姥姥在她众多的后辈中最疼我，也许因为特殊家境的原因吧。一直用她独有的文化及教育方式伦理观念养育着我，我也耳濡目染循循渐进变成姥姥嘴中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如今又是一季椿香时，做椿饼的人却早已不在人世。思念一点点蔓延在记忆中游走，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