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沙漠里，藏着富豪城市

　　是的，2022年中国大陆人均GDP最高的地方不是北京、不是上海、不是深圳、也不是苏州，而是藏在沙漠里的内蒙古鄂尔多斯！
　　这里三面临黄河，却气候干燥遍布沙地。这里的名字意为许多宫帐，源自护卫成吉思汗宫帐与陵寝的蒙古族部落名，与蒙古族文化联系紧密。近代以来鄂尔多斯却与交界的山西、陕西、宁夏交流频繁。
　　火电厂与沙丘，是鄂尔多斯的缩影。
　　图视觉中国
　　鄂尔多斯的财富来自地下。这里不但是中国煤矿储量与产量的第一大市，还坐拥中国三分之一的天然气，是西气东输战略的重要节点。鄂尔多斯能源为自己带来财富，更为中国输入了社会运转不可或缺的血液。
　　鄂尔多斯煤炭产量大不大？
　　看看运煤铁路就知道了。
　　图视觉中国
　　能源之上，鄂尔多斯的地貌浓缩了沙漠、沙地、湖泊、草原与丘陵。进击的黄沙一度是鄂尔多斯的主要话题，它染黄了黄河，也掩盖了良田，一到春天便卷起漫天沙尘暴，席卷从内蒙古直至北京、天津的小半个中国。
　　位于黄河南岸的鄂尔多斯，
　　却是内蒙古高原的一部分。
　　制图刘云鹏
　　如今，鄂尔多斯人驯服了沙海，将之转变为草原与森林。逆天改命的鄂尔多斯人是为成吉思汗守陵800年的嫡系部落，也是周边各省走西口迁入的移民们后代。鄂尔多斯非常内蒙古，也很不内蒙古。
　　01鄂尔多斯的煤与气，对中国有多重要？
　　鄂尔多斯是建在煤矿上的城市，这不是夸张，而是在陈述事实。毕竟，这里含煤面积占比高达70。中国的能源，有近7成来自煤炭，而中国的煤炭有近2成来自鄂尔多斯。中国物美价廉的产品，日趋完备的基建，甚至是不可或缺的粮食都离不开煤炭。
　　机械化采煤很有未来感。
　　图视觉中国
　　淘汰燃煤改用清洁能源？那就更离不开鄂尔多斯的贡献了。作为中国天然气储量最大的产区，鄂尔多斯每年都将绝大多数产量输往东部，点燃了河北、北京与天津的烟火气。特别是，对于淘汰燃煤发电厂的北京来说，天然气不但点燃灶火提供饮食，加热暖气抵御严寒、还化为电能点亮万家灯火。
　　煤矿不只是地下的矿坑，还有地上的厂房。
　　图视觉中国
　　中国工业离不开鄂尔多斯的能源，鄂尔多斯城市的发展也离不开中国工业进步，二者一体两面。
　　2001年，伊克昭盟变成了鄂尔多斯市，边陲小城开始迅速发展。中国的钢铁、水泥、氮肥产量先后位列世界第一，背后是飞涨的能源需求量与水涨船高的能源价格。鄂尔多斯越采越快的煤、石油、天然气，汇入了国家能源安全的生命线。能源带来的财富巨浪席卷了原本深陷贫困的鄂尔多斯，制造出无数财富传奇。
　　伊克敖包是是世界上最大的敖包，非常鄂尔多斯。
　　摄影笑少图图虫创意
　　煤矿创造的财富被迅速投入到房地产投机中，以至于当地一度流传起了家家房地产，人人典当行的顺口溜。曾经热钱涌动的狂热气氛，也刺激着暴涨的消费欲望。
　　除了房子，鄂尔多斯人最爱的便是车，尤其是越野车。2010年鄂尔多斯全城仅有1800辆出租车，却卖出了2000余量豪华越野车。当年你在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看到的豪车，也大多挂着蒙K牌照。而当煤炭价格下挫导致资金链断裂，这里又成为二手车商的淘金圣地，出现了130万买新车，第二年30万抛售的奇闻。
　　挫折会加速成长，于人如此，于城亦然。如今已经走出低谷的鄂尔多斯，经济结构变得更加成熟，消费市场也回归理性，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打上土豪标签的鄂尔多斯。
　　鄂尔多斯市康巴什区，
　　每年元宵节的烟花都是看点。
　　图视觉中国
　　年薪60万，奖励一套房找清华、北大毕业生当中小学教师的新闻，乍看依旧是土豪撒钱的行为，实则是一种对教育的渴求。依旧挥金如土，却不再用来纸醉金迷。曾经被打上鬼城标签的康巴什新区，医疗、教育水平突飞猛进，也渐渐有了烟火气。
　　改变不只发生在城区，甚至波及到了沙漠。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全球的沙漠基本都长一个样，但库布齐沙漠除外。因为从空中鸟瞰，你能看到全球最大的光伏板图形电站组成的奔马图。
　　光伏发电的同时，也可以固沙。
　　摄影滕洪亮
　　呼啸的北风也成为风力发电的优势。而光能、风能与天然气又成为制氢的原料，正因如此，鄂尔多斯配合上海市成为国家首批氢燃料电池汽车示范城市群的一员。如今鄂尔多斯甚至下线了纯电无人驾驶矿车，非常科幻。
　　草原中的风力发电机，
　　总有几分相得益彰的美感。
　　图汇图网
　　鄂尔多斯建市只有22年的时间，期间经历过暴富带来的财富传奇，就像童年疯长的身体；也经历过泡沫破裂带来的阵痛，就像青春期带来的骚动。如今的鄂尔多斯人洗去了考去北京，给你北京四环买套房的轻狂，生活却更加富裕而稳定。
　　02最内蒙古，也最不内蒙古
　　与刻板印象中缺少文化底蕴的土豪形象相反，鄂尔多斯人的生活是多彩的，这源于她农牧交汇带来的复杂身世和多样文化。
　　驼队已经成为内蒙古沙漠旅游的保留项目。
　　摄影李琼
　　曾经，鄂尔多斯高原见证了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贸易、战争、文化交流的大历史。这里曾经是秦汉抵御匈奴前线的郡县；是安置归汉匈奴的属国；是五胡十六国北方少数民族争夺的牧马地；是隋唐与突厥的战场；是元代的皇室封地。太多大历史撵过这里，只留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感叹。而如今的鄂尔多斯，则成型于明清的两次移民潮。
　　牛而非羊，是蒙古族最重要的家畜。
　　图视觉中国
　　明代，蒙古族鄂尔多斯部来到这里，让这片高原的名字延续至今。作为成吉思汗护卫军的后裔和守陵人，他们让这里成为最内蒙古的内蒙古城市。他们守护着成吉思汗陵的同时也赓续着蒙古族的祭祀文化、礼仪传统、宫廷雅乐。
　　鄂尔多斯成吉思汗陵祭祀活动。
　　摄影朱骞
　　正是鄂尔多斯部编纂或流传的《蒙古源流》、《蒙古黄金史》和《蒙古史纲》等蒙语历史作品，让蒙古族的恢弘历史没有被时间尘封。能从琴声中听到一片草原的马头琴，正是由元代马尾胡琴演变而来，鄂尔多斯市的乌审旗，正是马头琴文化之都。
　　草原上的马头琴表演尤为震撼。
　　图视觉中国
　　没有蒙古族培育的阿尔巴斯山羊，就没有温暖全世界的鄂尔多斯羊绒。中国羊绒第一大国的地位，正是在鄂尔多斯及周边地区奠定的。这里让羊绒从奢侈的开司米，变成了多样而亲民的羊绒衫。羊绒一度是鄂尔多斯的名片。
　　手工纺羊毛、羊绒是牧区常见的传统。
　　图视觉中国
　　鄂尔多斯的汉族，大多是清末走西口移民的后代。由于这里位于山西、陕西、宁夏与内蒙古的交界处，来源则尤其复杂，以至于不同区的方言口音都不大一样。准格尔旗口音更偏向山西话，而鄂前旗和乌审旗陕西榆林味儿更浓，达拉特旗则与包头更相近。与此同时，这些方言普遍受蒙语影响有先升后降的音调特点。
　　酸粥是老一辈的记忆，年轻人未必喜欢吃。
　　摄影朱骞
　　鄂尔多斯的美食也非常混搭，有蒙古族风格的肉肠血肠，有晋北常见的酸饭、荞麦碗托，还有甘肃、宁夏风格的米凉粉，也有内蒙古西部区特色的烩菜。聚餐时，宴席上总是先摆凉拌沙葱，后以烤羊排为硬菜，再上油炸黄米糕作为甜点。不论蒙、汉文化交流，还是荒漠、草原与耕地沧海桑田的变迁都被端到餐桌上了。
　　凉拌沙葱是大西北常见的凉菜。
　　图视觉中国
　　03一部鄂尔多斯史，半部治沙史
　　正是几字湾的出现定义了现代黄河，也正是几字湾，将鄂尔多斯高原与气候条件更相似的内蒙古高原相隔，却与黄土高原连在了一起。
　　无定河鄂托克前旗段，荒凉得像首边塞诗。
　　图视觉中国
　　三面被黄河环绕的鄂尔多斯却绝非一片水乡景致，一河之隔的塞上江南们吃到的黄河红利与她无关。这里太靠近内陆，降水本就稀少，裸露地表的巨大蒸发量又让这里存不住水。这里太高，以至于在黄河日积月累地侵蚀下，高原比水面高出了三五百米，高到黄河都无法补给地下水。干燥，是游人对这里的直观感受，也是这里诸多困扰的起因。
　　正因为河岸比黄河高出太多，这里难以推进黄河北岸河套平原那样的水利工程。饱含泥沙的肥沃黄河水就这样眼睁睁地流过，却很难被用来改造这里干燥的气候、贫瘠的土壤。三面临黄河的鄂尔多斯，耕地却只占全域面积的4。6，其中7成还是收成不高的中低产田，集中在东北部丘陵地带。
　　库布齐沙漠的形成与人类活动关系有限，
　　所以治理思路以防止扩大为主。
　　图视觉中国
　　鄂尔多斯高原虽高却并不平坦。这里有黄河塑造的小片河漫滩平原，也有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带，还有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滩。其中，西北部的库布齐沙漠与东南方的毛乌素沙地覆盖了这里近5成土地，它们是理解鄂尔多斯的关键。
　　库布其七星湖沙漠景区，
　　沙漠也可以是绿色的。
　　图视觉中国
　　沙地与沙漠并不相同。对于人类来讲沙漠亘古不变，而沙地在百年之间就可能发生从草原到沙漠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像红碱淖、红海子、查干淖尔等荒漠草原间的小湿地，便是沧海桑田最好的佐证。
　　然而因为气候变化、过度放牧、不合理耕作等问题，毛乌素沙地却越来越大，当地人曾陷入越努力开荒越贫困的困局。就像银肯塔拉是蒙语和谐草原的意思，如今却是一片沙地。
　　鄂尔多斯响沙湾，
　　沙漠同样可以成为热门景点。
　　图卢文
　　鄂尔多斯市自上世纪初便大力治沙。在沙漠化最严重的地区，马车和鞋都会陷进黄沙中。治沙人就打着赤脚，把一百多斤的树苗扛到在滚烫的沙地中，用草方格将沙地固定。随着经济发展，当地人会在沙漠中埋水管，提高树苗的存活率，以此为基础的新技术层出不穷。
　　如今，毛乌素沙地已经有70的面积得到治理，库布其沙漠也有25得到治理。曾经遍地黄沙的鄂尔多斯，已经有3成土地覆盖了森林，一到春天便漫天黄沙的景象已经一去不返。
　　鄂尔多斯沙漠公路旁，总有固沙的草方格。
　　摄影滕洪亮
　　建在沙漠与沙地之间的康巴什新区，一度因为入住率低被诟病为鬼城。其实，康巴什新区不仅仅是一片赤地中拔地而起的现代化花园城市，也是阻止库布齐沙漠与毛乌素沙地融合的一道防线。如今春夏季节置身康巴什城，一望无际的园艺绿地，五色斑斓的花卉喷泉让你完全不会猜到这里位于沙区之间。
　　十年前，随着中国经济转向，煤炭价格下跌，唱衰鄂尔多斯的言论不绝于耳。然而，鄂尔多斯既拥有丰富的能源储备；又拥有值得体验的内蒙古风景；还早早布局经济转型，很快便脱胎换骨并重回巅峰。鄂尔多斯的传奇，绝不止简单一句的羊煤土气。
　　鄂尔多斯值得一个多彩的未来。
　　摄影笑少图图虫创意
　　编辑毕拙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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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图编辑刘云鹏
　　封图摄影视觉中国
　　头图摄影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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