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在凝视者的眼里

　　孙立兴，1965年出生，祖籍
　　山东。1985年考入徐州工程学院
　　美术系。后入清华美院、中央美
　　院学习，中央美院油画专业进修
　　生。现为职业画家。
　　我们绘画是比喻，不是模仿。形式和色彩本身并不美，只有通过心灵的意志创造出来的才是美的。
　　凯尔希纳
　　从一般对油画作品的定位来看，孙立兴的油画作品可归为古典写实主义绘画。由于古典精神的传承来自历代文化精神的积累和沉淀，它不会随着时代价值观的变化而混乱，所以，孙立兴坚持具有西方古典精神的油画创作方式，采用学院派的、传统写实的绘画语言，展现出了较为纯正的古典绘画风格和技法。其油画作品最大的风格特点就是以西方传统古典油画的技巧来表现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情怀。
　　宗白华先生曾说：只有以高超的‘术追求崇高的‘美，才能创造出能提升精神境界的精品力作。作为艺术的两元，一则是静穆使然，二则是飞跃的生命。艺术的精神就是既空灵而写实。沃林格在《抽象与移情》中指出：真正的艺术在任何时候都满足了一种深层心理需求。观赏孙立兴的油画作品，人们会发现：画家借鉴中传统文人画写胸中逸气情感的表达方式，强调其内在感情的抒发。其油画作品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不是流于形式和模仿，而在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之脉的继承和延续，即对真、善、美人文精神的追求。他的油画创作过程一直伴随着一种营造生命本真的感动，体现出有价值的艺术活动，不应仅仅只是停留在表层，更应该达到深入人们的心灵（陈逸飞语）的精神追求。
　　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呈现出淡泊、虚静的品格，倡导寄情于画境。其创作主旨强调畅神写意，并借此抒情言志，从而创造出一个真善美相生共融的超然自在的境界。因此，孙立兴在他的油画创作中，力求把理性的古典主义油画美学特征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固有风骨结合在一起，使其上升到一种贴近古典风范的绘画样式。他注重将西方古典油画的精湛技法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意蕴融于一体，成功地再现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从而在古典的朴实性之中，反映出一种东方式的美感的独特风韵。比如，其作品《初雪》、《听荷》、《梅雨季节》、《春红》等，在构图形式上吸取了中国文人画的构图形式精髓，借助于留白的处理手法，构成简洁、寂然、落寞的视觉形式，达到物我交融的境界，形成了画外之音的画面趣味。这些作品在表层的深湛精确的笔触技法和色彩表现上，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诗意与感性的思维特点，将王国维提倡的境界说的精神气质完美地体现在画面之中，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一脉相承。观赏者可以透过（穿过）表象，感知到贯穿其表层之下的温和畅达的中国传统美学品格，营造出于简淡之中蕴涵无穷境界的精神气象，正所谓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孙立兴在油画创作中，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表现，重在以西方油画的绘画语言对中国意味浓厚的视觉意境的全面呈现，而不仅仅是把中国传统文化符号作为构图的成分。在他的油画作品中，这些具象的中国符号与作品中的人物精神状态不是疏离与隔膜的，不是飞来之物，而是与存在着真实可感的中国之美相联系，是艺术家的古典主义精神和审美情趣的一种折射，比如作品《听荷》、《梅雨季节》。《听荷》细致地描绘了残荷的衰败状态，保留了残荷生动的原始生态的美感，同时又找到了新的诠释。关于作品《梅雨季节》创作的源起，画家自己介绍说：那一年，北京的初夏尤其的潮湿炎热，让我想起早年在南方的生活，一到梅雨季节，好像空气都能拧出水分，木结构的老房子散发出幽幽的腐朽的气味，石阶上的绿苔每天都在生长蔓延，风里裹着雨丝待在家里画了这张画，表现夏日午后的淡淡微醺。这两幅作品的整个画面构成的意境恰与残荷、梅雨意象的审美内涵高度一致。这些意象造成了一个开放的视觉形象，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审美体验，不断地加以阐释并创造意义，从而在一般现象中挖掘出新的审美意义。因此，在这两幅作品中，观赏者可以看见的是一种中国古典诗词与现代油画、中国古典文化与现代语境较完美的融合与构建，画家把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即独特的中国自我、中国身份和中国意识，以一种内在的方式展现在观者面前。孙立兴将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和西方油画表现手段，在其油画创作中所进行的主动而有效的探索，较好地实现了在当代全球化的现代化的语境中，东西方传统美学精神的交流与融合。
　　孙立兴还是一位非常宅的画家，这与其沉静内敛的性格有关。这也造就了他极其重视作品的精神品格，侧重于精神性的表述，赋予画面以象征意味。他的油画作品多以室内人物画为主，他把自己对自然、生活的理解，凝聚到他的人物画里，构筑属于自己的精神天地。其笔下的人物常常是画面中描绘的重点，并且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个性体现和内在精神特征，形象饱满充实，画面中的女性不再是那种柔弱无骨、哀婉动人的形象，而是充满了现代女性的氣息，兼具东方女性温婉、内敛之美。比如《听荷》、《梅雨季节》、《青春期》等作品，笔法精细严谨，造型线条分明、准确，通过人物的肢体语言和画面背景，表现出人物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使得这些俏丽灵动而又古朴凝重的艺术形象焕发出扣人心弦的艺术魅力。在他的作品《青春期》中，突出刻画了人物的性格和内在的精神。一位处于青春期的女孩面对镜子自观，人物身体姿态自然平和，观者似乎可以看到少女的眼神正凝视关注着镜子中的自己，其背影仿佛是沉思、困惑、迷茫、好奇、羞涩等等情绪的混杂，从而使得画面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诗意般的童真，引发观众对生命意义的哲学思考。笔者在观赏这幅画时，思绪总是不由得迁移到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女主角特蕾莎身上，这是对青春时期寻找灵魂、自我的迷茫再好不过的隐喻，抑或是中年的画家对自己那个时间节点的回视？再如《初雪》，以细腻、轻灵的笔触描绘了一幅中国北方山村的雪景，画面的主角是一辆北方农村常见的大车，在这片灰色的天空和落满积雪的土地上，在大雪纷飞中，这辆孤独、寂寞、静止伫立的大车，仿佛暗喻着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逐渐失落的真实情状，令人惆怅、惋惜。
　　在油画创作中，光扮演着重要角色，是绘画中一种独特的审美因素。光既可以作为创造绘画空间效果的手段，也可以是用来表达画家主观情感的艺术语言。达芬奇说：一切形体都被光与影包围着，绘画艺术家首当其冲的第一个志愿就是想在平光的表面上，把一个物体表现得有起伏，甚至和平面分离开来，谁能在这艺术事业中强于他人就会获得别人的赞许，这样的成就不依靠光和影的配置是不能获得的。作为一名职业画家，孙立兴对绘画中光的运用十分重视。他认真研究、用心揣摩过卡拉瓦乔、怀斯等大师的用光技巧，融会贯通地运用到自己的创作实践中去，使光不仅成为一种营造画面氛围的手段，而且还是一种抒发画家内在情感的工具，从而构建出自己独特的用光风格。如《听荷》，将人物置于画面中央，年轻女子的形体与背景残荷图之间明暗对比温润而和谐，将经过光线勾勒的人物形体融入到背景的宁静、淡雅的蓝调气氛之中，那种淹没在一片无人理解中的淡淡哀愁，就体现在画中人物寂寞的侧影中。《梅雨季节》则对女孩的背影及室内地面做了细致的刻画，采用灰调的颜色，通过色彩的统一，结合光线的巧妙运用，表现出梅雨时节那种湿热之感，仿佛空气都能拧出水来。《初雪》整幅画布局自然，截取了北方村落中常见的景象，用近似于自然的光线，来表现一种宁静、和谐的自然之美。
　　孙立兴也是一位善于营造画面氛围的画家。其作品格调高雅，气息唯美，画面充溢着一种宁静、恬淡和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透着温情的忧郁氛围，观者常常就是被这种氛围所吸引和打动，从而引发强烈的审美共鸣。比如《听荷》，令人想起南唐李璟的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那种惆怅、哀怨之情绪。画家运用娴熟的西方油画的造型语汇，营造出较完美的怨而不怒，悱而不恻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气象。再如《梅雨季节》，画家理性地吸收了与中国传统审美取向相吻合的西方古典主义的典雅、静穆、柔和，丰满了画面梅雨横斜悄织夏的审美意境。这种极具中国特色的传统艺术意境和中国古典文化气质，使其作品中弥漫着与西方古典写实油画迥然不同的情调，洋溢着浓烈的中国风气。此外，从孙立兴的油画作品呈现出的整体氛围来看，他的画风是清醒沉静而又超脱出尘的，是宁静、淡雅而内敛的，显然并未受到当下浅薄浮躁的时代流行趋势的干扰。可见，画家真的是以平和之心面对传统，以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精髓作为他绘画的审美尺度的。
　　生于法国巴黎绘画世家的多米尼克先生，身兼ELF、RENAULT、爱马仕等著名公司的高级艺术顾问。他曾这样评价孙立兴的油画：构图准确巧妙，精巧而含蓄；色彩和谐单纯，简洁而概括；光线柔和安详，诗意而美感。娴熟地运用西方油画的技法，赋予作品以中国传统古典文化的精神品格。此语切中肯綮。在孙立兴的绘画作品中，西方古典油画的写实技巧良好地融合到中國传统文化精神之中，把那些不经意的传统文化意识之流展现在画布上，使得人们能从作品所蕴涵的人文情怀中找到永恒的乐趣，令人难以忘怀。
　　王国维《人间词话》日人生三大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同样适用于艺术创作。祝愿画家孙立兴，在喧嚣浮躁的当下，以万物静观皆自得，云在青天水在瓶的心境，创作出更多更美的作品，以飨热爱和喜欢油画的人们。
　　美，在凝视者的眼里。绘画，应该就是一个人的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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