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那雪,那哭声 文不倒翁 几两寒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来,早已有了半斤雪花的味道。如候鸟一般,这种流动着的空气总会如期而至。这个欺穷的东西,更喜欢光顾茅庐与寒舍,它先用足够的耐心挤进门缝,然后把一些呼呼热气凝结成冰的成分,绝情而冷漠。它实在讨人厌烦,常常在夏天连人来风都没有,现在总是声嘶力竭,呜咽出一些苍凉的腔调。 这样的季节,池浅了,草枯了,我的嘴唇也干裂成了盐碱地,皴皱的双手铆足了劲也没能握住些许温暖,一切都在围绕冬的中心思想运转。至于我的心情,整天都被口罩捂着,想把感冒捂热,不再咳嗽出某些唾沫,让奥密克戎把我判决。只有二锅头没有负我,低调地顺滑于我的肠胃之中,五脏六腑神清气爽,恰到好处地舒畅! 酒杯一端,我思绪万千。 我第一次走进冬天的时候,是五十八年前的风雪夜,据说那夜我的哭声很嘹亮,传得很远很远,甚至唤醒了远在洪湖里放鸬鹚的渔船上睡觉的父亲,父亲说,他是突然从梦中醒来的,梦见家里又添了一台烟灶,预示着家里又添丁进口了,于是爬出渔船上的拱篷,顶风冒雪往家里赶。 我不只一次听父亲说过此事,神乎其神的,我甚至常常想,有些事情未必只是神奇的巧合?那夜,那风,那雪是在用它浓烈的气氛在欢迎我么?父亲说那晚风烈雪猛,积雪快没过他的膝盖了。父亲每次回忆此事时,总端着酒杯,像一尊塑像,许久都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父亲说,他推开柴门时,一豆灯火似佛光普照,我如一颗葫萝卜浑身通红,正在床头手舞足蹈,把还没吃奶的力量都快用完了,哭声远比风声大,母亲却出其地安静,安静得可怕。父亲说那晚他如果迟来一些时辰,也许我早就成了天使,母亲也会安详。 五十多年了,父亲的许多故事大多都成了故事,唯有此事丰富了我的冬季,挥之不去。如今,母亲佝偻了身躯,父亲自己已经成了故事,那风,那雪,那哭声,依然在这样的日子里异常清晰,依然触手可及!